深圳机场的电子屏闪烁着航班信息,褚果拖着行李箱站在值机柜台前,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笔记本。
这是他连续第三周修改的养老院规划草稿,边角被汗水浸得发潮。
登机广播响起时,他望着玻璃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想起宛城的夏天——雷阵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就像此刻在他心底翻涌的期待与忐忑。
抵达宛城时正值午后,柏油路蒸腾着热浪。
出租车驶过新建的商业广场,褚果却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出神。
直到车拐进老城区,青石板路的颠簸让他回过神来。
推开刘叔家斑驳的铁门,满园的葡萄藤下,老人正戴着草帽修剪花枝,银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果果!"刘叔的剪刀当啷掉在地上,布满老茧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咋不提前说声?"
他佝偻着背往屋里拽人,竹椅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西瓜,红色瓜瓤上爬着几只蚂蚁。
褚果从包里掏出特意带来的深圳特产,荔枝蜜的玻璃瓶在阳光下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刘叔,我这次回来,是想跟您商量件大事。"
他打开手机,调出养老院的初步设计图,"您看,要是在咱这建个能让老伙计们住在一起的地方......"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按住手机屏幕。
"我的老天爷!"
他声音发颤,"你知道上个月老李头走的时候多孤单吗?
孩子们都在外地,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刘叔转身从老旧的五斗柜里翻出个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工友通讯录。
"你要是真能办成这事,我把这些老骨头都给你叫来!"
顶着烈日,褚果跟着刘叔挨家挨户拜访。
在王奶奶家漏雨的屋檐下,听她讲述儿子三年没回家的寂寞。
在张大爷堆满药瓶的床头,看他小心翼翼收藏着老伴的遗照。
在陈阿姨家,二十几位老人围坐在掉漆的圆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地描绘理想中的养老院。
"要有个大院子晒太阳最好能搭个戏台子
厨房得做咱们宛城的特色"。
走访到第七家时,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褚果和刘叔躲进一家快要倒闭的茶馆,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
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对着满墙积灰的墙壁叹气:"年轻人都走光了,这些老物件早晚也该进博物馆了。"
刘叔突然一拍大腿:"小褚,你看这地儿咋样?当年的职工俱乐部,地段好,地方宽敞!"
雨水顺着破损的屋檐滴落,在地面砸出细小的水花。
褚果抬头望向斑驳的天花板,想象着这里装上防滑地板、挂上紫藤花架的模样。
茶馆老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苦笑着说:"要不是急着变现,我也舍不得。这楼承载了多少人的青春啊......"
深夜回到招待所,褚果摊开沾满雨水的笔记本,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晓发来的消息,附带豆豆画的"超级养老院":歪歪扭扭的房子上插着彩虹旗,院子里有恐龙滑梯和会飞的汽车。
他笑着保存图片,心底却泛起酸涩——这座理想中的养老院,不该只是孩子的幻想。
第二天,褚果特意起了大早,独自来到老厂旧址。
荒草已经长到半人高,生锈的铁门上还贴着褪色的标语:"团结奋进,振兴经济"。
他翻过围墙,踩着满地碎玻璃走进车间。
阳光透过破洞的屋顶洒进来,照亮布满蛛网的机床,也照亮墙角不知谁丢弃的搪瓷杯,杯身上"先进工作者"的字样依然清晰可见。
"小伙子,你找谁?"门卫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
得知褚果的来意后,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好啊,好啊......我在这守了一辈子,就盼着能再热闹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是仓库的,里面还有些当年的老物件,你要是用得上,尽管拿去。"
离开时,褚果的背包里多了本职工花名册。
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上千个名字,许多人早已不在人世。
他抚摸着那些褪色的字迹,仿佛触摸到了父辈们滚烫的青春。
回程的火车上,褚果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开始认真规划每一个细节。
如何申请民政补贴,怎样联系专业的养老服务团队,还有最重要的——如何让这座养老院真正成为老人们的家。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刘叔打来的电话,他欢呼的说:"小褚!二十三个老家伙签字按手印了,就等你开工!"
夕阳将车厢染成温暖的橘色,褚果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却满是老人们期待的脸庞。
他知道,这不再只是一份事业,而是一群游子对故乡的反哺,是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承诺。
当火车驶入隧道,短暂的黑暗过后,前方又亮起耀眼的光。
就像这座正在孕育中的养老院,必将驱散老人们心中的孤寂,在岁月的长河里,点亮一盏永不熄灭的灯。
伴着铁轨撞击的声音,褚果渐渐进入了梦乡,梦里他真的就开了这家叫归巢的养老院。
在热闹的院子里,有母亲,有岳父母,有老刘叔,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
在吵闹中他醒来了,睁开眼才发现是做了一场梦,可梦中的细节,又记得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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