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和,草长莺飞。
京都东郊河畔,新绿茸茸,一片生机。
十五岁的沈萧一身利落红衣劲装,手中线轴转动,一只巨大的燕子纸鸢乘风而起,扶摇直上,几乎要融入澄澈的碧空。
“飞起来啦!阿姐快看!飞得好高!”
九岁的沈砚拍着小手,兴奋得小脸通红,绕着沈萧蹦跳。然而,他那双乌溜溜的眼珠,总忍不住瞟向不远处树下拴着的那匹神骏黑马,沈萧的坐骑“追风”。
追风通体墨黑,唯有四蹄雪白,此刻正不耐烦地刨着蹄下泥土,鼻息喷出团团白气,尽显如它主人一般的难驯与桀骜。
“阿姐!”沈砚突然抱住沈萧的胳膊,用力摇晃,拖长了声音撒娇,“让我骑一下追风嘛!就一下下!我保证乖乖的!”他仰着小脸,满眼渴求。
“胡闹!”沈萧断然抽回手臂,秀眉紧蹙,语气严厉,“追风性子暴烈,只认我一人。你年纪尚小,力气不足,控不住它,若摔下来,如何是好?老实放你的纸鸢!”
说着,她手腕一抖,纸鸢线绷得更紧更直,那纸糊燕子在高空稳稳盘旋。
沈砚小嘴一瘪,正待继续纠缠,沈萧眼风无意间扫过河堤下游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一同来踏青的好友林越,正被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的男子拉扯推搡,身形踉跄,满面惊惶抗拒,似在竭力挣脱。
沈萧心头一紧,迅速将手中线轴塞给沈砚:“你拿着!”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冲了过去。
“住手!”沈萧一声清叱,惊得灌木丛后纠缠的二人身形俱是一震。
两人仓皇回头,沈萧这才看清那锦衣男子,竟是秦策!
林越鬓发散乱,泪痕满面,一见沈萧,更是羞愧难当,捂着脸泣不成声。秦策则阴沉着脸,眼中翻涌着旧恨新怨,死死盯住沈萧。
“秦策!又是你!”沈萧怒极,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瑟瑟发抖的林越拉至自己身后护住,目光如冰刃扫向秦策。
“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再次欺凌弱女?秦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林越抽噎着,声音破碎:“萧萧……他,他就是我上次和你所说的……我的心上人。我……我不知他便是你提过的……那个恶霸……”
刚刚在秦策这里得知此事的林越,心揪不已,掩面痛哭起来。
秦策压着眉峰,恨声道:“沈萧?哼!真是冤家路窄!在这儿也能撞见你!”他目光越过沈萧,看向躲藏在她身后的林越,声音软下几分,听着带着哄诱,“越儿!你过来,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萧手臂一拂,挡在秦策身前,秦策拄着拐杖的身形被带得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稳。
“沈萧!!!”秦策稳住身形,回头恶狠狠地瞪向她,“你休要欺人太甚!”
“我如何欺你?”沈萧寸步不让,气势凌人,“倒是你,恶习难改!屡教屡犯!”
秦策怒道:“沈大小姐管得可真宽!我与越儿之间的事,何须你来置喙!”
“啊——!!!”
一声凄厉短促、不似人声的惨叫,混合着追风受惊暴躁的嘶鸣,骤然撕裂了河畔的宁静,狠狠扎进沈萧耳膜!
沈萧浑身血液刹那凝固,猛然回头望去。
远处草地上,沈砚小小的身体正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左腿在草地上痛苦翻滚、哀嚎。他身侧,追风暴躁地扬蹄嘶鸣,马鞍歪斜。
沈砚的左腿,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阳光下,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青草。
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煞白的小脸,瞬间成为沈萧眼中最恐怖的烙印。
“阿弟——!!!”肝胆俱裂的嘶喊冲破喉咙,带着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
“阿弟——!!!”
沈萧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而起,剧烈的动作牵动臂上伤口,尖锐的疼痛刺入混沌的意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梦中,阿弟沈砚断腿的惨烈景象,与此刻心头的惊悸重叠,清晰得令人窒息。
“娘娘!”一旁的云岫闻声扑了过来,手中还端着半碗未凉的汤药,“娘娘!您可算醒了!”她跪倒在脚踏边,脸上泪痕交错,声音带着哭腔。
“云岫……”沈萧无力地抓住云岫的手腕,指尖冰凉,“我……我做了个噩梦……梦见父兄……在北境……还有阿弟,阿弟他……”她声音颤抖,梦中的恐惧攥紧了心脏,让她说不下去。
云岫闻言,手中药碗“哐当”一声跌落在地,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娘娘!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北境……北境……”
“北境怎么了?”沈萧心头一沉再沉,不祥的预感脚底蔓延,爬满全身,“我父兄……他们如何了?”
云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语破碎:“北境……八百里加急……战报……报……报老将军……老将军他……力战殉国了!”
她用力吸了口气,说出更惨烈的消息,“尸首……尸首被狄戎抢去……悬首关外辕门……示众三日啊!”
“大公子……大公子身中数箭,重伤昏迷!张太医他们……他们拼了命赶路,可……可还未到最前线的营寨……”
云岫哭,半晌才出呜咽的喉咙里挤出下一句:“二公子……二公子他……狄戎……派人送来一件……浸透血的破衣……里面……里面裹着……裹着一只断手!”
她埋头进自己臂弯:“断手上……缠着二公子从不离身的狼牙坠……那……那是二公子的手啊……娘娘!”
云岫哭得浑身剧烈颤抖,几乎瘫软在地。她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带着更深更彻底的绝望,继续道:“前线大军……群龙无首,连丢……连丢北境南下三座重镇!溃败……溃不成军了!”
云岫抬起泪眼,里面是如坠冰窟的恐惧:“太后娘娘震怒……当庭下旨!说……说沈家累丧师失地,罪责难逃……要……要即刻征召京中府上……唯一男丁,小公子沈砚……入伍!”
“赴北境前线……戴罪立功!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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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旨意怕是已经到了京中府上!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小公子他……小公子的腿疾一到寒冬便疼痛难忍,不良于行。他如何……如何上得了那北境苦寒的战场啊!这……这是要他的命啊!”
“朝中……”云岫顿住,眼中是巨大的犹豫和痛苦,最终还是颤抖着,说出了那最致命的一句,“朝中都在传……说……说让沈小公子上战场顶罪……是……是陆大人向陛下献的策!说是……说是为了平息众怒,给沈家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一连串毁灭性的噩耗,如一根根冰锥,连接狠狠扎进沈萧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父帅殉国悬首!长兄重伤垂危!次兄断手残躯!家族兵败如山倒!
而最后,是她仅存的幼弟,被推上那必死的绝路!
这背后推手,竟是她曾以为的依靠!曾依赖的盟友?!
“呃!”沈萧身体猛地剧震,佝偻着向前蜷缩!她死死捂住心口,一股浓烈的腥甜毫无征兆地直冲喉头。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如同暗红的泼墨,喷溅在明黄的锦被上,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斑驳。
她的脸色迅速褪尽所有血色,惨白如纸。唯那双眼睛,在这一刻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那光芒里,是焚心的怒火、刻骨的恨意,和锥心的绝望……最后它们所有,凝聚成一股破釜沉舟,近乎疯狂的决绝。
陆恒渊献计?!
沈砚出征北境?!
沈萧嘴角蜿蜒着血痕,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好狠!好绝!好毒的心肠啊!太后娘娘!
那冷笑旋即化为凄厉的狂笑,仿佛在质问那看不见的背叛者。
“陆恒渊……好一个‘有我’!好一个‘京中诸事,有我’!哈哈哈哈……”
她笑声破碎,言语中全是无尽的讽刺与绝望的悔意,“这!便是你许我的‘有我’?!”
话音落尽,沈萧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气,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云岫惊恐,慌忙去扶,却未能接住。
沈萧重重跌回枕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繁复的凤穿牡丹纹样,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喘息。
巨大的阴谋阴影,与至亲尽毁的惨烈,将她彻底拖入了绝望的黑谷深渊。
在一旁的云岫除了伏倒痛苦,找不到任何宣泄这灭顶之灾的出口。
“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她心疼地低唤。
“云岫……”良久,沈萧的声音才幽幽地响起,飘渺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已死过一回。
“阿弟……现在何处?”
“今日……太后宣小公子进宫觐见……此刻……此刻太后、少帝与群臣,正在太和殿议北境军务及……及此事。怕是……怕是旨意……”
“扶我起来!”沈萧艰难地抬起手。
那只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像是废墟中伸出,带有破土的力量。
“更衣!我要去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