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呼吸被剥夺，五感被侵蚀，生命力一点点流逝的感觉，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噩梦。
是那道金光，驱散了黑暗。
是那个男人，召唤了神雷，终结了这场灾厄。
跑到叶玄面前，李心的脚步却停住了。
她张了张嘴，有太多的话想问，太多的情绪想表达，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最简单的关心。
“你……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打破了现场的死寂。
其他幸存的导演组等人，也纷纷回过神来。
他们看向叶玄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只剩下最纯粹的敬畏。
叶玄没有立刻回答李心，他的目光扫过周围。
他看到那个林学站在旁边，正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嘴巴半张，还没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他也看到了那个之前对他出言不逊的王旭，此刻正匍匐在地上，身体筛糠般颤抖，连头都不敢抬。
最终，他的目光落回到李心写满担忧的脸上。
“我没事。”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引动天地之威，一指灭杀强敌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越是平静，在别人眼中，就越是显得高深莫测。
李心看着他，心中的担忧稍减，但那股来自血影最后诅咒的寒意，却又涌上心头。
“可是，它最后说……它的本体……”
“我知道。”叶玄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依旧平淡，“一只更吵闹的苍蝇而已。”
苍蝇？
李心和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导演组等人，全都愣住了。
那个光是一道分神，就差点将他们所有人屠戮殆尽的恐怖存在，在他口中，竟然只是一只“更吵闹的苍蝇”？
这究竟是何等的自信，又是何等的……狂妄？
可不知为何，当这句话从叶玄口中说出时，他们心中非但没有觉得荒谬，反而升起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仿佛，他天生就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叶玄没有再多做解释。
他走到那尊破碎的青铜鼎前，鼎足上，那三张符纸已经耗尽了灵力，化作了飞灰。
他蹲下身，仔细端详着鼎身上那些古老而诡异的纹路，若有所思。
这个分神，似乎是通过这尊鼎作为坐标和媒介，才降临到此界的。
而那股地脉之力，就是启动这个媒介的能源。
那么，它的本体，又在何方？
叶玄能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已经跨越了无尽的距离，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并不在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更在意的，是这背后所牵扯出的一切。
这蛊神庙，这尊邪鼎，这个自称“本座”的血影……它们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个世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一些。
他的手指拂过青铜鼎的断口，那里的金属冰冷而粗糙。
叶玄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检查一件易碎的艺术品，而非一尊刚刚还喷涌着死亡毒雾的邪器，他的神识如水银泻地，渗入每一条裂纹，感受着上面残留的空间波动。
果然，是一座单向传送的祭坛。
以地脉为能源，以生魂为祭品，强行撕开空间，将某个存在的“一部分”投射过来。
手法粗糙，但有效。
他的指尖在一块巴掌大的碎片上停下，这块碎片来自鼎腹，上面刻着一只扭曲的独眼，与其他纹路不同，这只眼睛里似乎蕴含着一丝微弱却极其阴邪的气息。
这股气息，与那血影分神同源，却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一种腐朽、古老、仿佛来自时间源头的恶意。
这才是线索。
他将那块碎片拾起，掂了掂。
上面残留的能量波动已经微乎其微，对普通人毫无影响，但在他眼中，这就像是黑夜里的灯塔，清晰标注着一个方向。
随手将碎片揣进兜里，动作自然得像是捡起一块普通的石头。
可这个动作，落在周围人眼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是邪神的器物啊！
刚刚还差点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他……他就这么直接用手去碰？还……还放进了口袋里？
众人心头狂跳，看向叶玄的眼神，敬畏之中，又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人，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
就在这时，导演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导演的担当。
他白着一张脸，双腿还在发软，却强撑着走了过来，他身后，摄影师、助理、场记……所有幸存的导演组成员，都像是一群鹌鹑，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大气不敢喘。
“叶……叶玄先生……”
导演开口，声音干涩沙哑，他本想组织一些话来表达感谢，可话到嘴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剩下敬畏。
他噗通一声，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这个在片场呼风唤雨，对各路明星都颐指气使的导演，此刻五体投地，额头重重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多谢叶先生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面对神祇般的伟力时，凡人最本能的臣服。
他这一跪，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他身后的那些工作人员，呼啦啦跪倒一片，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
“谢谢叶神！”
“叶神仙，谢谢您救了我们！”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叶玄了，“先生”两个字，显得太过苍白无力，无法承载他们此刻心中那滔天的震撼与感激。
“神”，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人群的另一边，王旭瘫在地上，听着那一声声“叶神”，只觉得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他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之前是怎么对叶玄的？冷嘲热讽，颐指气使，甚至还想动手。
现在的王旭甚至能感觉到叶玄的目光扫了过来，虽然只是一瞥，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情绪。
但正是这种无视，才最让他绝望。
那感觉就像，一头巨龙根本不会在意脚下有一只蚂蚁在挑衅。
他甚至不配让叶玄动怒。
叶玄确实没把王旭放在心上。
他只是觉得这群人跪在这里，很吵，也很碍事。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蛊神庙内的阴气虽然被神雷涤荡一空，但此地的地脉已经被污染，天知道还会不会孕育出什么别的东西。
那个血影的本体，也已经“记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