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EGM俱乐部。
清冷的白墙整洁而干净，背对其的队员们结束了下午的训练，正在自己的座位上休息起来。
“宁绪，你听说了没？”一个毛毛躁躁的男孩拿着份外卖就凑到同事身旁，兴高采烈地说起话来，“‘拜托没开挂’在阿景的直播间里出现啦！”
被叫作“宁绪”的男人抬了抬眼，轻轻笑了一声：“是四排么？”
“对对，也不知道阿景怎么和那人认识的，总之他们现在正在一块玩呢。”男孩的眼睛瞪得巨大，一副很觉着新奇的样子，“不过那个‘拜托没开挂‘即便跟人四排也没有露出声音，简直神秘透顶了！”
宁绪百无聊赖地敲敲键盘：“可能他不想过多地透露个人信息吧。”
“你说，他会不会是某个前辈开的小号？或者是哪个知名主播的马甲？”
“嗯……以我目前的情报看来，都不像是。”
“那真是纯路人咯？把他叫过来打职业多好，我们俱乐部正好缺人手呢。”男孩的想法倒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呵呵，他连声音都不愿意暴露，难道还会想打职业？”宁绪笑着反问，“不过，他确实认识蛮多认识业内人士的啦。”
“你怎么知道的？‘百事通’又发力啦？”
“哼，你猜。”
“猜不透猜不透，我去吃饭啦，到晚排时别忘记叫我！”男孩分享完消息就端着外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只剩宁绪还在对着电脑端详。
锐利的眼瞳深处，倒映着屏幕的微光。宁绪点开一个满是数据的页面，方才慵懒的表情一下子认真起来，他复制一小段文字输入到某个社交软件的发送栏，思索半天却又删掉一行小字。
【轻晨，曾愿景中午的直播你有听说吗？她和安若祁四排的事情应该知道了吧。】
宁绪仔细盯着空白的电脑屏幕，直到一分钟后才收到一条回信：
【嗯。】
宁绪继续敲起字来：【剩下两个人我也调查了，‘拜托别开挂’只是一个纯粹的路人王，其身份和所有业内人士都对不上。至于另一位，其账号曾经是曾愿景所有，估计也是曾愿景找来的路人朋友吧。】
纪轻晨也终于多打了几行字：【安若祁为什么会和他们一起排？距我的了解，他和曾愿景一点交情都没有。】
宁绪发送来一个笑哭的表情：【谁知道呢？你和他关系不是还不错，怎么不直接问问他？】
【也就表面上不错吧，但‘那件事’发生后，我和他就有些隔阂了。虽说他是个好人，我知道。】
【为什么产生隔阂？就因为他同时也和‘那个人’玩得不错？】
见对方又沉默了，宁绪眯着眼睛把自己的消息撤回。
【哈哈，逗你的，早点吃晚饭吧等会儿晚排了。】
【嗯，你也是。】
关掉聊天页面，宁绪又导出方才的信息页面观察。不仅是纪轻晨和宁绪，很多俱乐部、平台或游戏浓度高的玩家都会对排位中出现的厉害人物注入较多的好奇心。虽然，彼此投入好奇的目的各有差别，有些人是为了拉拢俱乐部优质血液才去关注，而有些人则是单纯地崇拜强者。宁绪知道，纪轻晨一定是那个后者。
长远的观察和分析让宁绪逐渐确定了榜单上每一个人的身份。无论是现役还是退役的选手，无论是粉丝众多还是没什么人看的主播，他都能明确其游戏id和交往圈子。这是他的能力之所在，也是他的趣味之所在。
——就算是多次换过马甲的人，也逃不过他的眼皮。
宁绪完全可以挖出曾愿景队友的身份，只是在搜到某一阶段时，他产生了些矛盾和迟疑。
从人脉口述和各个层面的排查来看，那个“草莓甜心酱”的皮下，大概率是顾时秋——是纪轻晨在这个圈子里最不待见的人。
这几个人为何会玩到一块去，就不是宁绪有能力查出来的事情了。他唯一有能力的，就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秘密。
——纪轻晨还是不要听到那个名字为好。
*
另一边，同样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晚排前就进到语音室里的几个人唠嗑得正欢。
“原来你们三个都住S市，这么巧吗？”曾愿景惊讶道。
“嗯，不过我明年应该就要出省上学了。”安若祁说。
“还是学生啊，之前是休学打的比赛？”
“对，虽然上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大学就是了……”安若祁苦笑。
“哎，”背景音里，曾愿景喝了口水，“我还蛮羡慕你们这种同城的，那你们线下见过吗？”
“见过呀，我和安若祁几年前就见过了。”顾时秋答道，“当时好像还是去打什么精英赛，和他刚好同路，就一块过去了。”
“‘拜托别开挂’呢？你们也见过？”
顾时秋突然骄傲起来了，视线一转就转到了身旁的小个子女生身上。是的，他又兴致冲冲地来宠物店门口找坐在玻璃门前玩手机的林可了：“那当然了！”
“你……怎么见到的？！”曾愿景的语气里简直三分震惊七分嫉妒。
【是巧合。】一旁的林可则在聊天框里打起字来，【本来一丁点都不想在线下看到他。】
“喂喂，你嫌弃我？”顾时秋抱怨。
“哈哈哈哈，代打哥，你不受待见啊。”曾愿景倒是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了，笑了半天又自顾自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记得这周末S市有第五人格的线下活动，那个线下周边还蛮好看的。”
“你要去吗？”
“我当然不去了，距离那么远，路费那么贵。”曾愿景“嘁”了一声，“你们倒是可以去逛逛。”
【不感兴趣。】
“嗯……”
“我也……”
对面三个人给出的答复让健谈的曾愿景都无语了半天，几秒过后，她不屑地骂了起来：“你们真是没有生活情趣！”
没聊个几分钟，滴答作响的时针就到达了19:00的位置，排位时间开始了。
随着段位的升高，几人的车队遇到的监管者也越来越强，都是些经过筛选逐步在赛季初达到较高段的屠皇。即便是四排，四人也逐渐负担起一定的压力。
“我看曾愿景现在段位比较低，干脆就拿容易上分的角色吧。”顾时秋盯着大家的段位说。平衡车队段位还是蛮重要的事情，万一段位差过多会没办法一起排位的。
曾愿景应声，拿了个啦啦队员随时准备陪跑蹭牵制时间。
今天四个人的状态都还不错，基本上没怎么输，上分也上得顺顺利利。赢局多致使麦里的氛围也很轻松，大家有说有笑，即便有人秒倒了也以调侃为重。
秋夜的晚风吹过，凉丝丝的感觉让林可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身处这样子的环境下，她好像可以忘掉很多很多的东西，只是沉浸在游戏的氛围之中。
还在修机呢，突然间，耳畔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不是游戏内的角色，而是置身于游戏外的某人。
林可猛然抬头，突然与一位高挑的女性对视。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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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声音的顾时秋也扭过头去，看到一个打扮休闲的女人硬生生凑到林可的屏幕前：“哟，又在玩这游戏啊。”
现在不是上工时间，林可坐在门口打游戏也算不上摸鱼，但老板的视线落在自己手机屏幕上的那一刻，她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尴尬。
她不懂应付，更不懂客套，只是抬起头来，用一双无辜的眼睛和自己的老板对视，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一旁，顾时秋的余光瞥到局内的噩梦一个乌鸦就向林可在修的密码机处扔去。他猛地发消息，结果一看，林可正和她那老板甜蜜对视呢。
顾时秋可不敢直接打断她和她老板中间那种诡异的氛围，只好扭动着他的表情和眼神，试图引起林可的注意。可惜林可也太专注了——专注于外界的意思，她不仅没注意到顾时秋的暗示，更没注意到自己的头顶已经被黑色的乌鸦环绕。
更要命的是，林可没注意到顾时秋，老板却注意到了这个坐在林可身旁，面目狰狞的男人，她好奇地探了个身子问：
“你是林可的朋友吗？我这几天路过店门口好像经常看到你。”
“呃是的是的。”这回轮到顾时秋尴尬了，平时聒噪的他现在却像哑了火一样嘴里蹦不出几个字：可能边玩第五人格边组织语言还是太困难了吧！
另一边，林可的先知顾不上交鸟就被前来守电机的噩梦来了一巴掌，她边操纵着先知跑路边抬头以一种特别惶恐的眼神望着老板和顾时秋。
“就是这位小姐实在抱歉啊，我们现在手头有点忙可能暂时说不了话。”顾时秋的大脑终于转过来弯，以能参加中国新说唱的语速飞快地应付了过去。
老板大人也恍然大悟了，一下子退到一米开外，语气惋惜地说：“哎呀实在抱歉，刚刚没有注意到，那……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去店里看看！”
林可刚长舒出去一口气，突然间，老板又杀了个回马枪：“诶对了林可，明天记得擦下店里的玻璃啊！”
“我、我知道了……”林可支支吾吾回答的时候，手里的先知也被一个突刺击倒在地，转眼间还被挂到了地下室。
等老板整个人走没影了，她才能晃晃悠悠回过神来，这时候她的先知已经被偷偷加速跑进地下室的曾愿景带了出来，多亏是噩梦太急着管电机没注意到啦啦队员的动向，否则这局就该泡汤了。
语音里，安若祁终于憋不住爆笑喷了——老板大人是个大嗓门的姐们，她说的话全都通过顾时秋的麦克风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于是，安若祁和曾愿景也对刚刚门口发生的事情听了个大概。
信息较多的安若祁差不多想到了完整的情况，曾愿景却比较一头雾水：
“那个，林可是谁啊？”
安若祁好不容易收住了笑，却又被再此戳中笑点，一个没忍住就又笑了起来。
“咳咳，这个……”
“也是玩第五人格的人吗？”曾愿景继续发问，却没注意到自己面前的先知走路顿了又顿。
“就是你面前的那位啊。”安若祁受不了了，直冲冲就给说出来了。
“我面前的……”曾愿景终于把视角对准了面前的先知，只见，‘拜托别开挂’冲自己挠了挠头。
“原来你叫林可啊！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这倒是意外之喜，曾愿景一下子喜笑颜开起来，仿佛是得到了多珍贵的宝藏一样。
……得亏今晚曾愿景没开直播。林可进行了无数次的心理斗争，终于点开了那个陌生至极的开麦键：
“嗯，我的名字是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