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阿华已站在车旁,拉开后门,“俊哥在里面等您,请随我来。”
李半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下了车,跟随阿华走进别墅。
刚踏入客厅,他就看见李泽俊正坐在沙发上。
“李先生,久仰。”李半城一反往日作风,主动打了招呼,那股曾属于地产四大家之首的傲气,此刻早已荡然无存。
“老李,快坐,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李泽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笑容可掬。
李半城小心翼翼地在沙发边坐下,离李泽俊保持着一段距离,心中却越发紧张。
像他这样的人,最怕的不是威胁,不是利害,而是未知。
那种扑朔迷离的未来,那种被命运牵着走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虑之中。
李泽俊的话刚说完,站在旁边的阿华便走过去打开电视和录像机,把一盘录像带放进去,按下播放键。
屏幕上很快出现之前在昌江集团总部会议室的画面——洋人律师尚威廉代表汇丰银行向李半城追债的场景。
……
看到这一幕,李半城额头顿时渗出冷汗,转头深深看了李泽俊一眼。
而就在此刻,李泽俊也正望向他,目光锐利,让李半城本能地躲闪开来,不敢与之对视。
“李老板,你来得正好,现在是三点三十三分,再过二十七分钟,亚细亚电视台的四点新闻就会播出这条消息。
到时候港岛市民,是惊是喜,可就说不准了。”
李泽俊脸上带着笑,语气平静地说道。
“李先生,这次我李半城输了,现在我就在你面前,随你处置,只求你给李家留条活路。”
录像中的画面让李半城彻底清醒,汇丰一旦断供的消息传出去,昌江集团在港岛股市的信誉将瞬间崩塌。
接下来必然是股价暴跌,被人做空,最后要么破产,要么贱卖资产。
他现在已经无路可退,进退都是死,不如配合李泽俊,哪怕死,也求个体面。
听到李半城近乎哀求的话语,李泽俊微微一笑,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老李,你李家有没有出路,不在我,而在于你自己。”
“李先生,你想让我怎么做?”李半城立刻追问。
“昌江这块蛋糕太大,一个人吃,确实不容易……”李泽俊语气轻缓。
“李先生,我愿意把我手中所有的昌江股份都转让给你,到时候你就是昌江最大的股东,持股超过百分之五十一,完全可以掌控公司。”
李泽俊还没说完,李半城急忙表态。
“呵呵,老李,你误会了。
昌江集团百分之九十的资产都押给了洋人,我要是接下昌江,岂不是也得替洋人还债?”李泽俊淡淡一笑,语气轻松。
……
李半城顿时愣住,心中最大的底牌竟被李泽俊轻描淡写地否决了。
“老李,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事情办成了,我可以让你儿子李泽豪带着一亿港纸离开港岛。”李泽俊目光冷峻,一字一句地说道。
昌江集团他是势在必得,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李半城去完成。
“李先生,你想让我做什么?”李半城神色一紧,语气沉重。
“老李,接下来你就这么办……”
李泽俊嘴角微扬,语气不急不缓。
“李先生,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听完李泽俊的安排,李半城满脸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有如此大胆的计划。
“老李,你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吗?”李泽俊眼神一冷,语气虽平,却让李半城心头一震。
“好,李先生,我明白了,只希望事成之后,你能履行承诺,给我们李家留条生路。”李半城缓缓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老李,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我的吩咐,把事办好。
这,才是你唯一的活路。”李泽俊眼神中透出一丝寒意,语气不容置疑。
而在李泽俊与李半城在太平山别墅密谈的同时,港督府内,汇丰银行经理沈壁也正与港督彭佳康会面。
“港督先生,刚才李泽俊亲自到汇丰银行找我,说了……”
沈壁将自己与李泽俊见面的过程,原原本本向彭佳康汇报了一遍。
“沈经理,虽然有些遗憾,但你的决定是对的。
太古集团的那些资料绝不能曝光,否则不仅对我们不利,对整个港英正府,甚至大英帝国都会造成严重冲击。”
彭佳康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太古洋行做鸦片生意,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这点彭佳康倒并不担心。
他真正忌惮的,是太古洋行暗地里干的另一桩勾当。
那便是人口买卖。
从十九世纪末开始,太古洋行就和华人买办联手,把大量中国人骗到阿米利卡、爱国等地做苦工,从事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
像阿米利卡的西部铁路,几乎全靠华工一锤一凿建起来的。
为修这些铁路,前后有近二十万华工活活累死。
更令人发指的是,到了二十世纪,连黑奴贸易都被禁止的时候,太古洋行依旧在贩卖华人。
手段也从最初的诱骗劳工,一步步“进化”成直接绑架、诱拐,各种下作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据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一百万华人被太古洋行贩卖到海外做苦力。
这还只是活着被卖的人,更多的人则在运送途中丧命,死在船上的远超过这个数字。
太古洋行的洋人根本就视华人如草芥。
为了节省成本,一艘货轮往往塞进上千名华工。
清廷时期,他们甚至把华人的辫子绑在一起,防止他们逃跑。
船舱拥挤不堪,肮脏至极,整船整船的华工就这样在途中死去。
而这一切,港英正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支持。
港英正府不仅默许,还授予太古洋行贩卖人口的特权,鼓励他们把这门“生意”做大做强。
直到北边革命成功,太古洋行的这条血色生意链才被斩断。
可那时,这个洋行早已血债累累。
他们每赚一分钱,背后都浸透着华人的血与泪。
正因如此,彭佳康和沈壁等洋人头目才死死防着李泽俊,不敢让他接触太古集团的内部文件。
“港督先生,还有一件事……”
沈壁这时再次开口。
“哦?”
原本神情稍缓的彭佳康脸色又紧绷起来。
他现在最怕就是和李泽俊有关的事情,尤其怕下面的人出岔子。
“李泽俊要求黄文彬陪同汇丰的律师去昌江总部,向李半城追讨贷款。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沈壁低声说道。
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出动警察,更别说还是黄文彬这样身份敏感的警官。
再说,全港都知道黄文彬是李泽俊的人。
所以沈壁对李泽俊此举格外警觉。
“……”
听完沈壁的话,彭佳康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沈经理,在你那边律师找李半城要债之后,李半城有没有联系你?昌江那边有没有派人找上汇丰?”
“有的,李半城打过电话来,昌江的马世明也来找过汇丰高层。
不过我谁都没见,也没透露半点口风。”
沈壁立刻回答。
“唉……”
彭佳康长叹一声,“沈经理,你该见一见李半城的,至少稳住他。否则,你就等于把他往李泽俊那边推。我猜,李半城手里恐怕也掌握了一些汇丰的把柄吧?”
话音未落,沈壁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之前竟没想到这一层,现在想来,确实有些莽撞了。
“港督先生,那我现在就去找李半城?”沈壁连忙问道。
彭佳康轻轻摇头,“现在去已经晚了。我估计,李半城这个时候已经去找李泽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