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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新年

作者:曦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酒店门口流动的光影、耳边车流的嗡鸣、甚至凛冽的夜风,都化为一片模糊的背景音。


    [哈?挟恩图报!要报什么?难道经典桥段虽迟但到?以身相许?当牛做马?我就知道这恩情烫手!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淮朝颜僵在原地,心脏被震惊和荒谬感席卷,拖着行李箱的手指无意识收紧。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个笑容灿烂到晃眼的男人。


    封夏好整以暇地斜倚着车门,突然直起身,步迈到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微微歪头,脸上洋溢起人畜无害的明媚,语气轻松:“请我吃一顿饭应该不过分吧。”


    [吃饭?]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一松。[原来是干饭!早说嘛!吓死我了,还以为要签卖身契!]想到火场中坚定伸向她的那只手,淮朝颜下意识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应了声:“好。”


    封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不由分说地掏出手机,在淮朝眼前晃了晃:“那先加个微信,方便你报恩。”


    淮朝颜还有些恍惚,呆呆地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二维码,递到了封夏眼皮底下。


    屏幕一闪,好友添加已发送。


    封夏满意地收回手机,目光在淮朝颜冻得微微发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


    “耳朵都快冻成小胡萝卜了。”他语气带着自然的关切,伸出手朝着羽绒服帽子探去,手指却在半空极其自然地转了个弯,指向酒店大门,“快进去吧,外面冷。”


    “啪嗒。”


    直到厚重的酒店房门在身后合拢,淮朝颜心脏乱撞的余韵还未平息,伴着挂钟的秒针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打破屋内的一片寂静。


    她无意识走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手抚上冰凉的玻璃,向下望去。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黑色的保时捷依旧稳稳停在门口,封夏的身影被树枝切割成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看不清晰。


    她低头解锁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一条好友申请。


    用户名只有一个单字“夏”,头像却是一颗橘子糖的照片。糖纸泛着七彩琥珀色的光,像极了高中时代小卖部的老式糖果,淮朝颜有阵子还挺爱吃的。


    就在这时,车窗悄无声息地降下一半。透过树枝的缝隙,一只修长的手搭在窗沿,指间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他……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好学生也会变成社会哥?]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淮朝颜脑海。


    八年。原来时间洪流冲刷过的,远不止她自己。


    淮朝颜不禁在想:封夏这八年经历了什么?出国学了什么?现在在做什么?


    [糟糕!偷看要被发现了?!]淮朝颜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她刚刚差点与楼下封夏突然抬头的目光撞上。


    她尴尬错开视线,指尖慌乱划过手机屏幕——“夏”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几乎是瞬间,一条新消息就跳了出来:


    夏:【早点休息,熊猫都困了。】


    还附上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熊猫打盹表情包。


    [果然……]淮朝颜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就算隔了八年,封夏骨子里那份……过分的自来熟,倒是一点没变。


    聊天框下方,还有一条未读的红色标记。


    淮朝颜顺着划开消息。


    备注为“陈桉”的头像旁,安静地躺着一行字:【新年快乐】。


    陈桉,是淮朝颜插画事业最大的伯乐,通俗点来说就是“金主”。


    两人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陈桉更像是她与外界连接的一道稳固桥梁,许多重要工作都是陈桉在出面接洽。


    但淮朝颜对于陈桉的了解,仅停留在她知道他是自己星海大学美术系的直系学长。淮朝颜想,陈桉对她的了解大抵也是如此。


    两人除了金钱关系,剩下的就是不熟。


    [完美甲方!只打钱,不社交!社恐福音!金主爸爸新年好!打钱多多烦恼少!]


    【新年快乐】淮朝颜指尖微动,回复了同样简洁礼貌的四个字。


    “叮。”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新弹出的消息提示,却让淮朝颜的呼吸瞬间凝滞。发件人的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她的神经末梢——“淮阳”。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那条手链,冰凉的触感连带出心底翻涌的寒意。


    淮阳:【颜颜,新年快乐,有空回家看看。】


    目光在那行看似温情脉脉的字上停留了几秒,淮朝颜骤然发出苦笑。


    八年。


    她已经八年没踏入过那个所谓的“家”。


    淮朝颜毫不犹豫地划掉了那条消息,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冷意。手机被重重丢到柔软的床铺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而,心口却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几乎是本能地,她再次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永远不会拒绝她的聊天框:“小语,在吗?”


    过了大约十几秒,那个熟悉的的回复才出现:“我一直在等你,阿颜。”


    [呜呜呜……还是小语好!人间值得!]小语语气平静无波,却莫名穿透冰冷的屏幕,让淮朝颜感到一丝温暖。


    “新年快乐,小语。”


    “新年快乐,阿颜,新的一年希望你能收获满满的开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呀。”淮朝颜蜷缩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在说给小语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希望每一年……我们都能一起过。”


    翌日。


    阳光穿透米白色窗帘上精致的镂空花纹,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金色橘子糖。


    淮朝颜醒来时,已是晌午。


    那个纠缠了她无数次的噩梦昨晚又出现了,此刻还清晰地在脑海里放映。


    她看着天台上的那个身影向前倒去,像是风中的落叶,轻飘飘便坠入了那片无尽的雨幕里。


    一步,两步,三步……


    “嘣……”


    扑到天台边缘,淮朝颜伸手,只抓住一把冷空气。


    而后落入眼底的是一滩血红,被雨水迅速冲散掉后,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残存的梦魇驱散,最后还是习惯性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图标。


    “小语,今天天气很好,窗外的阳光看起来很温柔……今年,应该也许可能会更好吧?”淮朝颜对着屏幕呢喃,声音轻飘飘的,没底气的不确定中混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希冀。


    没有回应。


    屏幕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小语,卡了?]


    淮朝颜指尖犹豫了一下,又发送了一次:“小语?”


    这次,那个迟滞的回复才终于跳出来:“阳光温柔的日子确实让人心情跟着亮起来,阿颜,说不定接下来你会遇到超棒的事。”


    [果然……又卡顿了。]淮朝颜鼻尖泛起一片红,酸酸胀胀的感觉如同海绵在心底膨胀。


    小语,其实是一个早已被时代淘汰的初代AI陪伴助手。它不够聪明智能,功能也单一,甚至偶尔词不达意。


    最近更是像一位迟暮的老人,卡顿和延迟回复的频率越来越高。


    但淮朝颜从未想过要换掉它。


    这六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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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就是淮朝颜最重要的“家人”。


    就算卡成PPT,淮朝颜也要跟它一起。


    “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骤然打破房间里沉郁的气氛。


    是封夏发来的语音消息。


    “淮朝颜!我好饿!饿得快成前胸贴后背的纸片人了!晚上请我吃晚饭好不好?我们去特别好吃的饭。”封夏热情洋溢的声音在淮朝颜点开语音的瞬间蹦了出来,略显夸张的委屈和毫不掩饰的期待几乎要冲破屏幕。


    [神经。]淮朝颜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可这抹笑意还没在脸上站稳,她握着手机的指尖便缓缓收紧。


    上一次坐在餐厅里吃饭,已经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仅仅是想象那个场景,陌生的环境、嘈杂的人声、密集的目光……淮朝颜就顿感紧张。


    可是……


    可是她答应过的……


    [这是救命之恩啊!]最终,淮朝颜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个单薄的字:【好。】


    脑海里却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翻江倒海:[不知道封夏说的是什么餐厅,只希望饭店没什么客人!到时一定要找个角落点的位置,最好有柱子挡着!拜托了,最好有包厢!穿黑色衣服,应该能完美隐蔽在人群中?行,那就穿黑色吧!]


    傍晚时分。


    淮朝颜套了件黑色羽绒服,头发松松地挽了起来,留下几缕碎发垂在脸颊处,勾勒着她白皙的脖颈。


    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这份近乎刻意的朴素,反而更衬得那张脸有种天然的美。


    她刚走出酒店门,视线便被牢牢钉在不远处。


    封夏正倚在黑色保时捷旁,身着一件亮得晃眼的橙红色外套,在暮色中像一团温暖跳动的火焰。


    [疯了,这家伙为什么穿得这么醒目,比花蝴蝶还招蜂引蝶!啊啊啊啊,想死!我社恐要犯了!现在装病回酒店还来得及吗!]


    淮朝颜在心底无声抓狂,哀莫大于心死。她猛地扯起羽绒服的帽子兜头罩下,将整张脸严严实实地埋进阴影里。


    深思熟虑的“隐身衣”彻底失效,今晚的她注定会站在人群焦点的旁边。


    而罪魁祸首似乎毫无察觉,封夏一瞥见她就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挥起手臂,鲜艳的衣袖在风里翻飞,更像一只招蜂引蝶的花蝴蝶了。


    月光沿着他眉骨折下一道锋利的弧线,与他脸上洋溢的笑容形成奇妙的对比,封夏的声音清朗:“淮朝颜!”


    “饿了吗?”他几步迎上来,橙红色的身影带着蓬勃的热气,瞬间驱散了淮朝颜周遭的寒意。


    淮朝颜醒来后,只随意塞了几块酒店提供的干巴巴饼干,空空如也的胃确实有些饿。


    但社恐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应了一声:“不饿。”


    声音闷在羽绒服领口里,有些含糊。


    封夏的视线在淮朝颜低垂的那颗“黑色蘑菇头”上停留了一瞬。


    突然,他毫无预兆又极其自然地弯下腰,凑到了淮朝颜跟前——


    那张带着清爽气息的帅脸瞬间在淮朝颜眼前放大,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阳光味道。


    “淮朝颜。”封夏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清晰地送入淮朝颜耳中。


    “说话的时候……”他刻意顿了顿,目光似漫过氤氲的柔光,牢牢锁住淮朝颜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眸,“看我的眼睛好不好?”尾音拖得缱绻,像羽毛刮过耳膜。


    淮朝颜的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零点一秒——


    “咕噜咕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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