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翻腾滚动着，湖中央巨大的漩涡如卷风般肆意躁动，渐渐地，漩涡中央缓缓伸出一双大手，他踩上水面，轻功卓越，一下子跳到湖边木板上。
身子半跪着，握着玉牌的手撑着地板，低着头喘气。
鬓发有些乱，水珠顺着额间掉落的一缕青丝滴落，砸在鼻梁骨上，视线变得清晰，一双绿靴映入眼帘。
殊玉低着眉，唇色苍白，眼尾一点红痣鲜艳，为他添了一丝病态美，这是落在少女眼中的模样，长睫微颤，上面挂着的水珠跟着摇晃，欲落不落。
“殊玉师兄，我扶你。”
殊玉不拒，夷仙伸手扶他起身，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现如今他有些无力，大多力都压在夷仙手上。
肩脊瘦削，湿身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胸膛微微鼓起，他神色清冷，总是一副淡漠疏离感，恨不得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下颚青管若隐若现，黑眸淡淡瞥眼夷仙，不知怎的，她竟看出一丝孤寂感，令人怜惜。
他这副虚弱样，像极了夷仙第一次上天仙宗后山撞见他修炼时的模样，病弱且蛊惑。
当真不亏是夷仙第一眼就看中的男宠。
“三师妹和六师妹呢？”殊玉不知她心中所想，看眼四周不见师妹影，有些着急。
“在菩萨金像下的一个酒窖里，不在这。”
“她们怎么样了？”
“被绑了，目前没事。”
“谁干的?”
“小和尚。”夷仙说的再明白的，“寺庙洒扫的小和尚。”
搭拳在唇边，他无惊色，低低咳嗽，“你怎么在这?”
夷仙老实交代:“我们吃了小和尚的归空丹，周身修为被压，瑶泉领我来这寻药。”
“她为何做这些?”
“人好呗，不，鬼好呗。”夷仙随口敷衍。
殊玉:“……”
她修为被压，手无缚鸡之力，只得让瑶泉把殊玉找来一同寻解药，瑶泉答应的很快，不过…
“殊玉师兄，你也太狼狈了吧。”夷仙啧啧两声。
殊玉没理她，夷仙耸肩，没再开口。
远处有幽幽传来一段歌声，“月儿白，皎啊皎，山歌头，影斑驳～”
这嗓音，这歌声，一听便知道是谁。
小路那头一女子款款迈来，靴子有些脏，她瞧见湖池，欣喜奔过来。
不知瑶泉为何在这，且布衣打扮，没再穿着红嫁衣，他们迎面撞上瑶泉，殊玉正打算上去质问，瑶泉却略过他径直奔向湖池。
二人齐步回头，夷仙走到瑶泉面前晃悠，瑶泉无动于衷，这一刻，二人确定瑶泉看不见他们。
面面相觑后，殊玉打量周围，这里是密林瑶泉池，石碑未立，瑶泉发间别枝桃花，而桃花林在两年前就被砍了，那现在…
是两年前…
两年前，瑶泉初遇于明书。
“扑通——”落水声传来，瑶泉落水了。
夷仙抓住殊玉袖口:“殊玉师兄。”
那日，夷仙隐身在殊玉身侧，跟随他进入村落，听了老奶奶讲述，此刻也反应过来了，老奶奶的话里，瑶泉是自己顺着木板爬上来的。
话里是一回事，可亲眼见着又是一回事，殊玉总不能看着她扑腾吧。
夷仙自诩不是良善之辈，知晓她在湖里死不了，便懒得插手，人各有命，她的一生已经走完了，虚无境这里只不过重演罢了，改变不了什么。
她看不见他们，若是借力推她早点抓住木板倒也不碍事，就看殊玉怎么做了。
反正夷仙就打算怵在一旁，静静观完瑶泉一世，后拿到解药了。
“扑腾——”
一人影掠过，殊玉下水了。
哦豁，不愧是御决座下大弟子，就是够仁慈。
夷仙在心底竖起大拇指，很快，她就发觉不对劲了，殊玉在水里扑腾半天都没到瑶泉身边，眼看着瑶泉抓住木板快上岸了，殊玉渐行渐远了。
合着殊玉是个旱鸭子。
夷仙:“……”
借着瑶泉顾着自个上岸没空理会湖池层层涟漪下，夷仙扑进水里，一把将殊玉拽上岸了。
殊玉方才在水里耗了太多力，现今在水中可谓很是乏力，夷仙拉他可是费一番功夫。
角落处，二位浑身湿透的男女上了岸。
夷仙无力瘫坐地上，终是忍不住腹诽:“殊玉师兄，不会水性咱下回就等等再救人，别一股劲往前冲。”
殊玉缓过神，面上有点尴尬:“我不怎么下水，不知道我水性…这么差。”
后面三个字几乎没声了。
夷仙还是给他给予表扬:“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救人，还是交给擅水性之人干吧。”
若不是今儿夷仙在，他指不定得在湖里扑腾多久。
他也意识到这一点，低低“嗯”了声。
湿透的衣衫黏糊糊的，挂在身上，炎日时节，女子浅绿色布料很薄，贴在身上，肌肤肉色若隐若现，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仅一瞬，就平静移开。
夷仙也注意到他的举动，再低头看自个，他耳根子泛起红，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背过夷仙，递给她一个赤红珠子——赤血珠。
“把赤血珠放在衣袖里，可使衣裳尽快变干。”
发烫的赤血珠握在手心，暖暖的，夷仙将其放在衣袖，不一会儿，衣袖那里就变干了，在放在另一边，以此放处，周身衣裳很快就干净了。
“谢了，殊玉师兄。”
殊玉运转灵力，以烘净衣裳，闻言，余光顺着眼尾缓缓后移，见她衣料干燥后才完全转过身。
就这点功夫，于明书走到瑶泉面前，帮她包扎好伤口，距离有点远，他的脸被瑶泉遮挡，瞧不清。
等他包扎好伤口，抬头一瞬，殊玉清晰看到他的脸。
不是小和尚，是一个陌生男子。
二人对视一眼，夷仙清楚看到殊玉疑惑处，她也不懂，也以为小和尚是于明书，若不是听过老奶奶讲的，她还真认不出这是于明书。
正疑惑，恰此时，一道男声传来:“瑶泉，你在干嘛？”
声线很冷，如同他的眸子一样，刺骨。
见此人，震惊的不止夷仙，殊玉握紧手心，若杀死四人的不是瑶泉，那就只剩一人——小和尚。
瑶泉闻声，身子明显一颤，男人阴沉沉站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艳阳日，可瑶泉却如一盆冰水浇灌，凉透了。
因为，于明书的手还搭在瑶泉脚腕上，而男人身边还站了一个人。
是他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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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夫人，少玮哥哥。”她怯怯喊。
小和尚名讳——段少玮。
段少玮大步走过去，瞧见她的伤口，一声不吭抱起她，“走，回去。”
瑶泉缩在段少玮怀里，感受他刻意压着的怒气，眉峰紧蹙，沉沉吸着气，出了密林，坐上马车，几人扬长而去。
在府邸前下了马车，瑶泉攥紧帕子，章了张口，打算解释清楚，段少玮未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上了马车。
丫鬟出来接瑶泉，她是瑶家庶出的小姐，母亲早逝，父亲不理，主母嫌恶，她在府邸无人庇佑，性子有些畏缩。
靴子刚踏进府门，迎面撞上要出府游玩的瑶家兄妹，兄长瑶楚炽，二姐瑶薇。
她眼眸一缩，慌忙掩下眼帘，嗫嚅道:“大哥，姐姐。”
瑶薇居高临下睨着她，看不起她的那副小家子气，径直越过她。
而瑶楚炽停下脚步，幽幽盯着她，跟随父亲在外做生意，许久未回府，竟不知府邸多了个妹妹。
“你叫什么？”
“兄长，我叫瑶泉。”
“瑶泉…”瑶楚炽细细掂量这个名字，想了好半晌才想起，已故四姨娘曾诞下一个女娃，正叫瑶泉。
初见她时，才五岁，现如今已亭亭玉立，微勾的狐狸眼怯怯望着他，似挑逗他心中绷紧的弦，黑发披肩，柔顺滑落在胸前微起的弧度，肤如凝脂，身段婀娜。
瑶楚炽意味深长挑起眉，“倒是个好名字。”
瑶泉低着头，不敢直视兄长，仍旧保持弯膝行礼的动作。
瑶楚炽不急不慌伸出手，扶起她，“不必多礼，瑶泉妹妹方才去了哪？怎这时才回来?”
他的手按的瑶泉合并依礼手上，瑶泉不动声色往后退一步，“钟明寺。”
瑶楚炽嘴角勾起，“嗯，兄长有事先走一步。”
瑶泉拜别兄长，瑶楚炽进马车，瑶薇不满撇嘴，“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她唯唯诺诺的，哪有一副瑶家小姐模样，真给我们瑶家丢人！”
瑶楚炽倒是没说什么，安抚好瑶薇情绪。
瑶府外，夷仙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方才那一幕赫然落在她眼中，不知怎的，她心底对那对兄妹很是不喜。
没忍住骂一句:“丑八怪。”
“谁？”殊玉问。
“你。”
夷仙环着手走了，徒留殊玉蹙眉不解。
段府前，段夫人始终一言不发，段少玮主动吩咐下人:“瑶泉脚受了伤，你们去给她送点药。”
下人领命，段夫人喝道:“不许去！”
段少玮没听见似的继续吩咐:“抓庆余堂的药，给她送些…以我母亲的名义去送。”
下人僵在原地，段夫人正怒瞪着他，警告他不许去，而段少爷却不理会，“还不快去?”
下人颤巍退下了，段少玮越过他母亲进府，身后两个隐身的修行者也跟着一块进府。
段夫人提醒他:“她不过是瑶府庶女，而你是段府唯一的嫡子，将来要进京谋官，前途无量，娶的夫人自是要对你有所帮助，母亲劝你尽早灭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别说母亲不答应，你的父亲也不会同意。”
听到父亲，段少玮顿下脚步，终是没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段夫人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