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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八章

作者:糯米花生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地界,寂渊。


    散妖商讨完正事,已经离去。


    肆景避开玉折渊与右护法,回到自己房中。


    房间不如厄元宽敞,也没有能看见风景的窗户,但勉强还算能住。


    肆景走到桌前,袖子一展,将随身之物哗啦啦倾倒而出,零碎物件碰撞着,叮铃哐啷撒了满桌。


    瞧,当懒人也是有好处的。


    亏得她平日懒得收拾,那些从厄元带来的的东西,此刻一件不落地都在这儿。


    指尖刚拨开杂物,识海传来了刘肆景的声音。


    「你猜我方才见到谁了!」刘肆景激动得尾音发颤。


    「谁?」肆景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在杂物堆里逡巡。


    很快,她找到了锁位仪,想着明日就要用了,便将其随手拨到了桌角。


    「我见着刘承庸了!真被你说对了,他真来找我了!」


    皇姑大病初愈,这做侄子的的登门探望,聊表心意,再正常不过了。有何好大惊小怪的?


    「是吗,见着侄子高兴吗?」


    肆景又从杂物里勾出了旧木伞和鲁班锁,掂量了一下,觉得日后或许有用,也放到了一旁。


    「高兴!他跟四皇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肆景脑海中浮现出刘承庸抚摸虎口的动作,与记忆里的刘子承如出一辙。


    「确实很像。」连这些小习惯都一摸一样。


    她继续在杂物翻找着,追问:「他有问你是如何痊愈的吗?你是怎么说的?」


    「放心,我没把你供出来。」


    「你可是堂堂大长公主,办事我自然放心。」肆景随口应道,指尖忽然触到一冰凉硬物。


    找到了!


    她将其抽出,那是厄元的刘子庸给她的令牌。


    「公主殿下,」肆景摩挲着令牌粗糙的边缘,「你们凡人会将习惯动作遗传给后代吗?」


    「习惯动作?」


    「就比如喜欢摸鼻子、咬指甲之类的。」


    「那不叫遗传,那是被耳濡目染,有样学样,叫模仿更为恰当。」


    行,大长公主说的是。


    她懒得同她抠字眼儿。


    肆景掂了掂令牌:「刘承庸与他父亲关系如何?」


    「没见过几次面,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是吗…」


    「你问这做甚?」


    「没什么,就是今日见到了刘承庸,我觉得他…」


    「你也觉得他气宇轩昂、一表非凡,对不对?」刘肆景得意洋洋地抢答,不知在炫耀个什么劲儿。


    她是想说,觉得他像一位故人。


    肆景端详着令牌,那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字:玄离观。


    「是,」她扬起嘴角,玩味道,「确实是气宇轩昂、一表非凡。」


    -


    戌时,暮色如浓墨,吞并了天际最后一缕残光。


    肆景闪身至玄离观,在另一纪年抵赴了厄元的邀约。


    那是座荒废已久的庙观,残阳余烬在断壁颓垣上拖出紫黑血痕般的影。


    梁柱间垂挂的蛛网粘满了飞蛾尸骸,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簌簌摇晃。


    地面的灰尘如薄毯一般,早已分不清哪些是香灰,哪些是尘土。


    肆景步入观内,正殿中央蹲踞着一尊石像。


    那石像非人似兽非,尖耳如刃,利爪狰狞,一条长长的尾巴盘踞在身侧。


    这是…猫?


    原来刘子庸的那只黑猫不是宠物啊,是她误会他了。


    供桌倾颓,一片狼藉,唯有一方青铜盘悬在梁下,盘内竟异常洁净,仿佛被刻意擦拭过。


    轰隆——!


    惨白的电光撕裂夜幕,震耳欲聋的雷声随之炸响。


    瓢泼大雨自屋顶破洞灌入,冰冷的水线精准地砸入青铜盘中,发出阵阵脆响。


    肆景蹙眉,身形微动,移至雨水淋不到的角落。


    她耐着性子环视四周,除了破败与诡异,似乎再无他物。正欲转身离开…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但这次,并非来自天上,而是脚下。


    只见她站立的前方猛然塌陷,尘土碎石激扬而起,呛人口鼻。


    待烟尘稍散,一段陡峭幽深的石阶暴露于坑洞之中,向下延伸,没入浓稠的黑暗。


    她说什么来着?她这朵厄元的四叶灵萍,在庸元依然好运。


    肆景微微一笑,凝起魔焰照亮前方,缓步踏下石阶。


    密室内的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还算整洁。


    然而,她刚赞叹完,就惊觉自己这结论下得过早了。


    只见密室中央,数道凹槽盘根交错,如利爪撕裂了地面,构为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阵法边缘,两行潦草的字迹刺目地印在石地上,那颜色暗红近黑,似是血迹。


    一行写着:丙寅年甲午月戊子日戊午时。


    另一行则是:庚子年己丑月壬辰日癸卯时。


    这是谁的生辰八字?


    -


    翌日,一场不大不小的鼠疫在凡间散播开来,好在未波及皇城,市集还是前日的样子,未有改变。


    肆景照旧来到那里,继续给宫里的刘肆景寻觅些新奇玩意儿。


    有了前车之鉴,她深知这位大长公主品味颇高,寻常物件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所以这次,她格外谨慎,挑选的标准也拔高了许多。


    拨浪鼓?


    肆景蹙眉,眼前浮现出刘肆景那挑剔的模样,摇了摇头。


    肯定会被嫌弃太幼稚的。


    然而,那光洁溜圆的鼓面像极了右护法的脑蛋,两根绳子晃啊晃的,像在抽他似的。她觉得有趣得很!


    于是乎,还是老样子,她买了!


    接着是泥哨子。摊主一吹,声音像是鸟啼。


    可刘肆景连会吟诗的八哥都见过,这等粗陋的仿声,大概会嫌吵得慌。


    但她,魔女肆景,可没见过会吟诗的八哥,就连麻雀都未见过几只。


    她觉得这玩意儿甚是新奇,买了!


    就这样,肆景沿着长街一路采买。


    从日头当空的午时,买到了太阳西沉。


    当她兴致盎然地拎着大包小包,经过一果脯摊时,猛地想起刘肆景貌似之前提过想吃蜜饯。


    或许此物能投其所好?


    她传音入宫:「大长公主殿下,你想吃蜜饯否?」


    「蜜饯?」刘肆景懒洋洋地回应道:「正吃着呢。昨日提了嘴,刘承庸当日就给我送来了。」


    可恶,竟被刘承庸捷足先登了!


    哼!无妨,让他得意去,很快就有的他焦头烂额了!


    肆景按下被截胡的不爽,问:「好吃吗?」


    「好吃!明州的梅子,先经秘方腌渍,再由玫瑰水炒制,还是从前的绝妙滋味,一丝未变。」刘肆景不吝赞美,仿佛那甜香能顺着意念飘过来似的。


    「你想吃蜜饯了?」她问,「下次进宫,我给你尝尝。你何时再进宫啊?一定要等到明日,不能提前吗?」


    「怎么,闷了?若是觉得闷,那便快些兑现承诺,跟我出宫转转。」


    「莫想倒打一耙!应是你先兑现承诺,在民间寻到好玩儿的东西才对!」


    在这件事上,她倒是精明。


    肆景哀叹了一声:「是是是,小的不正找着呢嘛!」


    「其实,我也不是闷,而是有些郁闷。」


    「怎么了?是谁那么大胆,敢惹公主殿下不高兴?」


    「是褚洛白,」刘肆景闷闷道,「他今日未来景安宫。你说,他为何不来?」


    不是在聊蜜饯吗?怎么就扯到褚洛白身上了?不过一日未见而已,有何大不了的?


    「大概在忙吧。」肆景胡诌道。


    「忙?他有何可忙的?」


    她怎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肆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结束了与刘肆景的对话。


    此刻比起褚洛白,她更在意蜜饯。


    望着摊上色泽不一的梅脯,想着刘肆景甜滋滋的描述,她不禁也有些馋了。


    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婆婆见她这模样,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姑娘,可是想买梅脯?我家的可甜,可好吃了。”


    “你家的梅子是明州的吗?”肆景问。


    婆婆摇了摇头:“是跟城外老农订的,本地好梅子,新鲜着呢。”


    “那可有先经秘方腌渍,再由玫瑰水炒制?”


    “那样金贵的做法…”婆婆面露难色:“小店用的是砂糖,慢火细细熬煮出来的,虽没那些花头,但味道实在得很。”


    这质朴之味,注定也难入金枝玉叶的眼。


    肆景心底轻叹,转身欲走。


    “姑娘留步!”婆婆叫住了她:“别看做法寻常,味道却是实打实的好。”她拿起一块递给她,“不信,你尝尝?”


    肆景犹豫片刻,终究接了过来。


    梅脯入口,砂糖的甜意裹挟着梅子的果酸于舌尖化开,虽无玫瑰点缀,却有种返璞归真的爽利。


    意外地,并不难吃,甚至很是开胃。


    “好吃吗?”婆殷切地望着她。


    肆景连连点头:“好吃!给我来一袋…不对,两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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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即故技重施,指间微光一闪,悄悄变出铜板,弹入了婆婆手中。


    用腿逛了一整日,再加上提着大包小包的,怪累的,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肆景长舒一口气,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为何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像是…忘了什么要紧事一样?


    她望着昏沉的天际,歪着脑袋,苦苦思索,愣是想不出自己忘了什么。


    铛——铛——铛——


    远处的城楼传来钟响,在市集上空层层回荡。


    商贩们闻声而动,麻利地开始收摊。


    这钟响了五次,那就是酉时…


    啊!她想起来了!


    褚洛白!


    她竟把酉时之约给忘了!


    估计那神仙早已到达了地点,正等着她呢。若是迟到了,定会被他大题小作一番。


    她可不想被他念叨!


    肆景慌忙掏出锁位仪,顺利激活,锁定了褚洛白的方位。


    没想,身子没能移出去多远,就落在了不远处。


    嘭!


    一声闷响!


    手中的包裹哗啦啦撒了一地。


    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什么硬物上,力道之大,撞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脚下虚浮,眼看就要狼狈地向后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的手托了她后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这赴约的方式…”清冷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还真是别具一格。”


    微凉的气息驱散了夏日的沉闷,将她轻柔环绕。


    这声音…怎听得有些耳熟?


    这味道,也有些熟悉。


    肆景忍着眩晕,用力眨了眨眼,甩开那些碍事的金星,终于聚焦视线…


    月白长衫,纤尘不染。


    面如冠玉,近在咫尺。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险些爽约的对象,褚洛白。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约定的地点,就在她身后?


    肆景垂眸,看了看他手中的锁位仪,又看了看自己的,瞬间明白了。


    她猛地仰头,杏眸圆睁:“你跟踪我?!”


    褚洛白神情未变,薄唇轻启:“恰好同在市集罢了,何来跟踪一说?”


    不得了了,这神仙现在真是道行高深,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行!上神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肆景没好气道。


    她扭着腰肢,想退出他的怀抱,然而腰后的那只手看似随意,却稳如磐石,仅凭蛮力挣脱不得。


    无奈之下,她只好用上了移行咒法。


    褚洛白握住她掐诀的手腕:“莫在凡人面前轻易施法,暴露身份,徒增麻烦。”


    这话有些耳熟…


    哦,那神仙公子哥也曾这般说过。


    当时她法力不足且在执行任务,这提醒尚有几分道理,她听了。


    然而眼下她可没那些个约束,暴露便暴露了,那些凡人能奈她何?


    肆景心中冷哼,换了只手,飞速划动,成功将自己从他怀中移了出来。


    她挑衅地睨了褚洛白一眼,然后理了理被撞乱的衣裳:“说吧,你要我扮阿景陪你去何处?还是看风景吗?”


    褚洛白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俯下身,不疾不徐地,将她掉落的物品一件件拾起。


    “今日不观景。”他直起身子道:“游夜市。”


    夜市?她望了望周遭陆续收摊的商贩:“哪儿来的夜市?”


    “夜市戌时开始,此刻正值暮食时分。我们也且去寻个地方,进膳为先。”


    经梅脯开胃,她也确实有些饿了:“行,走吧。”


    “稍等。”


    褚洛白并指如剑,指尖微光流转,飘向果脯摊,将她用法术变的铜板换置为了货真价实的铜钱。


    “法术所化的铜板,维系不过一个时辰。小本生意不易,莫要欺了人。”他慢条斯理地提点道。


    哟,又在那里摆神仙架子呢!


    “那上神你助人助得可有点晚了,”肆景讽刺道,“我欺人欺了一整日了。”


    褚洛白淡淡看了一眼她,未有回应。


    而她,却在这眼神里悟出了潜藏的深意。


    “莫不是那些假铜板也…”肆景炸毛:“你还说没有跟踪我!”


    褚洛白未理会她的指控,只是转身,提着她的大包小包向前走去:“走吧。”


    肆景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之前我买泥人、糖画的jiǎ钱呢?是不是也被你暗中调包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莫要装聋作哑,你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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