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同一天,大长公主刘肆景身边兀地多出两个人来:一位是自称“魔神大人”的脑中人。
而另一位,在短暂的相处中,于她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石子,成为了她的意中人。
她在这深宫活了一百余年,从未遇见真正值得关注的人,也从未获得过动心的契机,如院中的花草一般,日日过得一样,年年开得一样。
褚洛白的出现,是从天而降的惊喜,令她乏味的生活于别处开出了新花。
更何况,他的声音是如此悦耳,比夏日清风还要怡人。他待她是如此温柔,让她觉得自己也能是块稀世珍宝,被人用心呵护。
“昼夜交叠,天际绛霞如染,酡红下沉,浮为青蓝。”
他与她并坐于院中,用言语为她描绘着眼前的景色。
他探手,摸了摸她的手背,怕她沾染了夜露微凉。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多虑,这盛夏时节,怎会着凉?
而且,他们肩并肩坐着,挨得如此之近,她能感受到他肩臂的温度,只觉双颊发烫,燥热难当。
“上、神,大人…”卯兔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带着她特有的拖沓,“九宫…延年、阵已…备妥了。”
“好。”褚洛白应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回到屋内,他屏退了所有侍从,之后便没有了动静,没有念咒的声音,亦没有启阵的声响。
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骗了刘承庸。
自他踏入景安宫以来,就未为她施展过任何延续寿元的法术,就连那难喝的汤药也被他停了。
关于寿命,她本是无所谓的。
能活至今日,不过是顺应皇帝们的心意,他们让她活着,她便活着,如同一株被精心灌溉的植物。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是神仙,寿命无尽。而她,一个凡人女子,却生出了想要长长久久伴他身侧的妄念。
这份妄念,是需要寿命来支撑的。
可他,为何不愿她长寿呢?
“我明日再来看你。”他说。
随后,便是他离去的脚步声,克制、有礼,疏离。
他待她是如此温柔,却也只是温柔而已。
「大长公主殿下,」脑中人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你脑子里除了褚洛白,就没有其它事可想了吗?」
没有了。
她身边能让她上心的,便只有他了。
哦,不对,脑中人也能算作半个。
「你就不想当皇帝吗?」脑中人语出惊人。
她说话总是这般肆无忌惮,幸而她早已习惯,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终日案牍劳形,操心这江山那黎民的,累得慌。
「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不想。
外面有什么可看的?无非是喧嚣尘土,纷扰人心。
还是宫里好,至少清静。
「若…我有法子让褚洛白喜欢上你,你可愿离开皇宫?」
愿意!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心中呐喊。只要能让他喜欢她,她愿意!
可…离开皇宫后,她能去哪里呢?
「去天界,去地界,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总好过像棵老树般,扎根在皇宫,画地为牢的强。」
九霄?她一介凡人,不会任何法术,如何登天?
至于地界,那里是魔族与散妖的盘踞之地,污糟可怖得很,她才不想去。
她只想守在这一方景安宫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脑中人不说话了。
为何不说话了?
她还想知道她究竟有何妙法,能让褚洛白喜欢上她呢!
快同她说说话!
这世间,能听见她心声,能与她交谈的,也就只有她了!
「你方才说…」
太好了,她还在!
「…你在景安宫?」
是啊,她生于此,长于此,从未离开。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
脑中人戛然而止,如被利刃斩断。
接着,是一段异常漫长的沉默,令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你…这是…”脑中人再次开口了,“怎么了?”
她的声音不再局限于脑海深处,而是真真切切地,从她身处的这间屋子中响起了,带着惊诧,以及一丝…怜悯?
她现身了,来到了景安宫,看到了她的模样。
她一直没告诉她,她是个残人,木僵如草木,手不能抬,手不能举,足不能行,双眸不见世间色彩,口舌难发只言片语。
全身上下唯一能动且有知觉的,便只有这颗仍在跳动的心,以及尚能思想的脑了。
她说她像棵老树,在宫里扎了根,倒也没错。只是,这牢是被迫画下的,她身不由己。
“你一百多年都是这般?”她问。
非也。
十四岁前她与常人无异,能跑能跳,能说能笑。后来莫名生了场重病,病如山倒,御医束手无策。
四皇兄心急如焚,连夜遣人奔赴云阙宗,请来了德高望重的清徽真人。是清徽真人施法才保住了她的性命,而后,她便成了这样。
她的这条命,是四皇兄救的。
她的一切,皆都是四皇兄给的。
“你说的不错,”她讽刺道,“你现在的样子,确是拜你那四皇兄所赐。”
她现在的样子?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有没有变老变丑?
脑中人叹了口气:“不老,不丑,还是十四岁的少女模样。就是…清瘦了些。”
那便好,至少这副容颜与褚洛白站在一处,应当还不算太差。
褚洛白、褚洛白、褚洛白…
脑中人——或者说,魔女肆景,快要被这位大长公主念叨疯了。
不过,也亏得了她爱念叨,她才能找到她。
在厄元,她机关算尽,结果连魔尊的宝座边都没摸着,这是她的不幸。
而她并未困在三生之隙,成功跨越纪年,来到了庸元,这是褚洛白的不幸。
厄元创业未半,她想回去,却发现三生之隙似已关闭。
归途已断,幸好从玉折渊那儿吸得的法力尚在,在这庸元,她同样拥有能称尊的资本。
既要为尊,自然需要部下。
于是刚抵庸元,她便马不停蹄地去了趟地界,想看看魔族的处境。
地界的位置与厄元的魔界重叠,面积却缩水了大半,显得局促而寒酸。曾关押俘虏的寂渊,而今竟成了魔族苟延残喘的巢穴。
昔日辉煌荡然无存,庸元的魔族沦为了一个小小的部族,门庭冷落,魔丁寥落,少到面对她这个不速之客,连个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轻易制住了所有试图阻拦的魔卫。
“我要见玉折渊。”她拎起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魔卫,道明了来意。
那魔卫虽满脸血污,却梗着脖子,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尊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哦?这么说,玉折渊还活着,还没被这里的褚洛白杀掉。
不错,庸元的玉折渊命挺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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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没人帮忙通报,她自己去找便是了,毕竟寂渊这个地方,她熟得很。
随手丢开小兵,她抬步就往里走。
“站住!”一道身影猛地闪现,挡住了去路。
来者宽袍大袖,努力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地喝道:“汝寻本尊,所为何事?!”
肆景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眼前这位“魔尊”,忍不住笑了出来:“右护法?你这演的是哪一出?”
右护法脸皮一抽,却强撑着架子,脖子一梗:“无知小儿,胡言乱语,见得本尊,还不跪下!”
呵,还演上瘾了是吧。
肆景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抬手,一巴掌拍在了他那光溜溜的脑袋上。她想这么干很久了。
右护法被她打蒙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发怒:“放肆!汝怎敢…”
“什么‘吾’啊‘汝’啊的,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她抓着他脑门,将其按跪在地上:“你再不叫玉折渊出来,我就把你这颗滑不溜啾又不好使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右护法痛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倔强地嘴硬:“吾…吾即是魔尊玉折渊!”
他们做魔的,一个个都如此有骨气的吗?
为何之前在厄元她从未发现?
可惜,她欣赏不来他的骨气,反而觉得碍眼。
是他一心求死的,那她只好念在是老相识的份儿上,成全他了。
杀意刚起,一道幽暗的魔焰自寂渊深处袭来,逼得她不得不松开右护法,旋身后退数步,结印抵挡。
紧接着一个她盼了已久的声音响起:“右护法,带她进来吧。”
是玉折渊的声音。
很好,他总算肯露面了。
庸元的玉折渊比厄元多活了二十五年,不知道他的法力如何,她能否打得过他。
若是打不过,她就先假意归顺,然后再伺机把他的法力也占为己有。
如此一来,她便又多了百年修为,真是美哉美…
她“美”不下去了,那些美好畅想,在见到玉折渊的那一刻,被打断了。
庸元的玉折渊阖眼躺在石床上,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唯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这副模样,她在厄元见过,那是五感尽失后的状态。
怪不得,他要让右护法假扮他。
之前是她思虑不周,竟忘了人族鼎盛,便意味着玉折渊失去了祭品,力量必然衰退。
当然啦,这不是坏事,因为这同时意味着,她的美好畅想立马就能成真了!
玉折渊全身上下,仅有手指能活动,靠着几根手指凝息发力,他才勉强将身子从石床上拖了起来,摆出了个近似坐的姿势。
“散妖见多了,散魔倒还是前所未有。突然找上门,是想求我魔族庇护吗?”他问。
庇护?就魔族现在的处境,不灭族就不错了,哪儿来的底气庇护她?
她嗤之以鼻地摇了摇手:“非也,非也。我是来…取代你的!”
话音未落,便一个闪身,一掌直抵他丹田!
然而,当她触及对方气海时,一股熟悉无比的滞涩感传来,他的体内似有重甲裹覆,五指催动的魔气皆被尽数弹回。
这种情形她不是头回遇到,之前在厄元,她吸取褚洛白法力时,亦是如此告败而终的。
她不做徒劳无功的事,即刻收了掌,并搞懂了一件事情:不是她修为不够,而是她不能逆乱时序,强夺厄元之外的法力。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敛去戾气,换上了礼貌的笑容:“前话作罢,我是来复兴魔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