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仪看着一直没说话的卫星河,给对方盛了汤,语气自然:“都快八点了。”
卫星河苍白的脸笑了一下,然后说了句抱歉,开始吃饭。
他没有解释和卫星辰的事情。
云九仪也没有问。
头顶的水晶吊灯,在卫星河失焦的瞳孔里带出一层光晕。
他小口啜饮着云九仪盛的汤,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汤已经有些凉了,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脂,但他还是喝得一丝不苟——
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刚才那段对话留下的空洞。
晚餐在沉默中进行。
在沉默中结束。
结完账,站在翡翠园前面的空地上。
卫星河摸出手机:“我叫明叔来接我。”
“不用了。”云九仪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伴随着大衣窸窣的声响,“你住我那里。”
自己每次离开,都会有数值波动,云九仪打算贯彻“陪伴”这个计划。
原本这个心思不是很强烈,但是刚才离开一小会儿就出现幸福度和黑化值变化。
更加强了她要时刻盯着的决心。
她盯着卫星河有些苍白的脸,站在翡翠轩门口,直接说:“你住我那里,我接送也方便,你那个别墅……大概也会被找到。”
卫星辰是未来反派,而且对卫星河有着很奇怪的恶意。
卫星河的黑化值一旦到达80% ,就算云九仪在这个世界的寿命没有终结,任务也会失败。
如今黑化值已经到了55%。
——很危险。
一旦任务失败。
也意味着她和小系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一个销毁。
一个重新回到没有边际的虚空漂浮,不知年岁。
云九仪不想。
小系统也不想。
两个很想活着的生物一拍即合,都觉得卫星河这种麻烦生物,还是放在身边比较靠谱。
卫星河愣了很久,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复。
事情的演变很奇怪,由不得他不多想。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他想他有些自恋。
为什么感觉云九仪的行为在对自己示好?
可是以前云九仪追着沈青墨跑的画面记忆犹新。
哦,他忘了。
他看不见之后。
眼前这个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云九仪。
是一个妖怪。
三个月被她抱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可是妖怪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这不太好,为什么?”他问出来了。
孤男寡女,以前还是关系很糟糕的对象。
云九仪无视了系统的提示,说,“我说了,要保护你”
卫星河的手指僵在拨号键上。
秋风从餐厅门口灌进来,带着初秋特有的清冽。
他忍不住瑟缩。
“这不合适。”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盲杖撞到身后的花瓶架,发出危险的摇晃声,“我们……”
云九仪的声音近在咫尺,她向前一步,不容抗拒地拢紧卫星河肩上的衣领,“卫星河。”
卫星河甚至能闻到她呼吸里淡淡的柠檬水的味道。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原剧情里造成卫星河黑化的原因——事业、爱情、梦想、家庭。
现在事业和爱情应该不会再刺激他。
卫星河和女主的纠缠似乎已经不能引起黑化值的变动。
剩下的梦想和家庭,她不能再出差错。
卫星河退后一步,失明的双眼让他看不清眼前 的女人是什么表情。
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还是戏谑的,亦或者面无表情。
卫星河猜不透,他突然不敢靠近云九仪。
他甚至也开始害怕自己。
这个云九仪对自己太好了。
很难不会让人生起妄念。
可是理智告诉自己。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不能。
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么多。
所以云九仪什么想法,他也不想深思,他只是想维持住现状。
一个能一直存在的,力所能及的,感受到人心柔软的朋友关系。
这种关系不容易崩盘,也不容易让两个人一错再错。
她给予他安稳,他还她人情。
从敌对关系转变成朋友,就够了。
“云总,我想,我该回家了。”他将手里的盲杖依靠在腿边,双手有些慌乱地摸索着手机。
摁了几下都没能正确找到电话位置。
卫星河莫名紧张。
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急于逃离这里。
【宿主请注意,目标人物卫星河,情绪阈值过高。】小蝴蝶提醒。
云九仪不喜欢这么磨叽,她一贯秉持有可能那就做。
不能那就让它变得可能。
直接一手握住卫星河的手腕,力道不容拒绝。
另一只手拿过那个被点进计算机页面的手机。
嘴上说的和现在做的完全不符。
“你现在还有一次拒绝我的机会,如果不回答,我就当你同意了。”
卫星河唇齿嗫嚅,发不出声音。
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一双手,把他从破碎的宴会厅里抱出来。
盲杖"啪嗒"一声倒在台阶上。
砸在了他心里。
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再也连不起来。
“云九仪。”
卫星河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腕,他将脑袋抵在云九仪肩窝处。
自暴自弃。
“别欺负我。”
语气闷闷地,“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他觉得自己很不知好歹。
但就是觉得很委屈。
“我会……”
“我知道。”
翡翠花园晚间客人较多。
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不少情侣,她们两人并不突兀。
即便如此 云九仪也没有被别人观赏的爱好。
趁着卫星河愣神之际,将人带进了车里。
郭萍和司机正襟危坐,眼神坚定,得到直接回宅子的答案。
两双眼睛只敢放在车前,不敢乱飘。
车内一片死寂。
直至二十分钟后——
“下车吧!”云九仪的声音突然靠近。
脑子一片混沌的卫星河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了。
他感觉这一路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
漫长又诡异。
他有些梦幻地就要出去,摸索着车门把手,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拦住。
“别动。”云九仪的气息拂过他耳畔,接着是“咔嗒”一声安全带解锁声,“走吧。”
云间别墅虽然叫法比较洋化,但是构造和建造时间比较久,有些像那种民国时期的大家宅院。
是云父云母的资产。
也是家。
自然显得比卫星河那个小别墅有人气。
卫星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被人拉着往前走。
一路有人喊:“大小姐回来了!”
“小姐晚上好。”
“小姐,您吩咐的那个房间准备好了。”是个中年女声。
云九仪只是浅浅嗯了一声。
卫星河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他有些不适地扭动手腕,却被攥得更紧。
七拐八绕了两分钟左右。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云九仪推开一间房门。
卫星河摸索着门口。
门厅处摆着一盆茂盛的植物,手指擦过叶片时能感受到上面细微的水珠——应该刚被浇过水。
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味,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冷冰冰。
“一楼右手边第三间和第四间。“云九仪把拖鞋放在他脚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脚踝,示意对方换鞋。
“你的房间。“
卫星河换上拖鞋,绒毛柔软的触感让他微微一怔——居然是他惯用的那种防滑底。
这房子比他想象中安静,没有佣人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只有远处隐约的水声——或许是喷泉。
“浴室在房间左侧。”云九仪推开一扇门,“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你的东西和佣人一小时后到。”
为了以绝后患,她安排人去带卫星河别墅里的几个佣人。
这样既能让卫星河安稳心神,还能杜绝反派狗急跳墙。
真当她那么多法制频道白看的吗?
“很晚了,早点休息,明天周末不上班,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卫星河站在门口没动。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之前医院里云九仪说要将他锁在卧室里。
他还以为是一句玩笑话。
现在看来云九仪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答应不答应。
一股莫名的冷环绕着他。
倒也不是害怕。
就是怪异。
哪哪都透着怪异。
“需要帮忙吗?”云九仪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卫星河摇头摇得太急,差点撞到门框。
云九仪看了一眼他有些杂乱的衣服,轻笑了一声。
给了对方独自思考的时间。
听见关门声,卫星河才逐渐松懈。
他将屋内的东西摸了一遍。
很多布置和他房间里一模一样。
防撞条和软垫随处都是。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角落还有一个承重型猫爬架。
设置房间的人很用心。
可就是因为过于用心,卫星河才不敢往下深想。
靠墙站了一会儿,突然闻到一股碳水化合物被氧化后的味道。
因为卫星辰的缘故,他在包厢里不小心打翻了一瓶柠檬水。
内衬也沾了饮料。
虽然即使擦干处理,在风里一吹就干。
那股味道贴近皮肉,混合着人的体温。
卫星河还是很难受。
浴室比他想象的更贴心。
防滑垫、扶手、甚至沐浴露和洗发水都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卫星河摸索着调水温,热水冲走一身疲惫的同时,也冲淡了些许尴尬。
直到他擦着头发出来,才想起一个致命问题——云九仪这里没有他的换洗衣物。
赤着脚踩在铺了软垫的毯子上,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脖颈滑入浴袍领口。
浴室的热气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朦胧的白雾。
“有人吗?”卫星河下意识想找人给自己送衣服。
声音在空旷的卧室里回荡。
半晌,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
空气中有极淡的冷香,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呼吸声。
“谁?”卫星河转向一个方向,手指无意识攥紧浴袍领口。
黑暗中有种被注视的灼热感,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他后退半步,小腿碰到床沿,差点跌坐下去。
那里,云九仪站在落地窗前。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刻意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注视着卫星河像只受惊的鹿般小心翼翼地向前摸索。
长袍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掀起,露出纤细的脚踝——
左膝盖处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
云九仪靠窗看了半晌,见人开始炸毛,这才缓步上前。
拖鞋踩在地毯上寂静无声,直到停在距离对方仅半步之遥的位置。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这个距离能闻到卫星河身上飘来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未散的水汽,像一团温暖的雾包裹住他。
她亲自挑的味道。
“头发吹干,小心生病。”云九仪终于开口。
伸手拂开卫星河额前湿漉漉的刘海。
“医生的话要听。”
卫星河心脏差点停跳。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
站了多久?为什么不出声?
无数问题在舌尖打转,最后只化作一声轻颤的“嗯”。
云九仪将手中的睡衣放在床上。
从床头柜抽屉取出吹风机,插头插入插座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过来。”她道。
卫星河僵在原地。
下一秒,他被按坐在床沿,接着是吹风机嗡嗡的声响。
吹风机的嗡鸣填补了沉默。
卫星河坐在床沿,感觉到云九仪的手指穿过他发间的生涩动作。
她显然不常做这种事,偶尔扯到发根也不道歉,只是放轻力道。
热风扫过后颈时,卫星河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
“你以前.……”卫星河声音发紧,“经常帮人吹头发吗?”
“我只给自己吹。”云九仪关掉吹风机,声音突然变得很近,“别动,后面还有点湿。”
卫星河屏住呼吸。
云九仪的指尖擦过他后颈的皮肤,那片区域瞬间烧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这个危险的对话,但某种冲动驱使他开了口:“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我以后……”卫星河斟酌着用词,“要一直住在这里?”
房间里突然静得可怕,卫星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你觉得呢?”云九仪反问。
卫星河仰起脸。
浴袍领口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看不见云九仪的表情。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我想知道答案。”
这是句实话。
他心里有个荒唐的猜测,像株见不得光的植物,在暗处疯狂生长。
可越是渴望,越要亲手掐灭。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云九仪的...
三个月来,云九仪对他的好几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一切都超出了“还人情“或“惜才“的范畴,让他不得不多想。
“为什么?”云九仪的手指突然抚上他眼尾的泪痣,“知道答案对你很重要?”
卫星河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应该撒谎的,应该说自己只是好奇,或者说怕欠人情。
但此刻,在云九仪的指尖下,他突然失去了所有伪装的能力。
“重要。”他听见自己说,“因为...我怕自己会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你...”卫星河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气里,“喜欢我。”
吹风机“啪”地被关掉。
云九仪的气息骤然逼近。
卫星河感到自己被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下意识往后仰,却被一双手固定住了后脑。
云九仪几百年没有动过情,不知道,也不想深思。
但是卫星河代表他的积分,代表她的力量。
没有人会不喜欢力量。
作为承载她力量的人,他这个人她确实很喜欢。
若是刚开始,卫星河这样问,云九仪一定会认真地告诉他,“挺喜欢的。”
有他在,积分才有着落。
可是现在她没这么说,而是回答:“觉得我会喜欢你吗?”
卫星河茫然地仰起头。
他的浴袍领口有些松动,仰头的动作有些散开。
卫星河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他没什么值得喜欢的。
他知道。
他就是想知道一个确切答案。
<span>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span> 好在以后万一生出妄念,好及时斩断。
这样对谁都好。
然而云九仪低头,将他半圈在怀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卫星河,别蛊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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