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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冬日暖房(上)——构想

作者:龙小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十章:冬日暖房(上)——构想**


    丰收庆典的篝火余烬早已冷却,融入雪地的灰白。短暂的欢愉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涟漪过后,是更深的冰冷和现实的重压。凛冬的獠牙并未因几株新生的作物而收敛,反而在短暂的晴日后,变本加厉地撕咬着这片脆弱的土地。


    呼啸的北风卷着冰粒子,如同无形的鞭子,日夜不停地抽打着部落。兽皮帐篷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发出痛苦的呻吟,缝隙处不断灌入刺骨的寒气。储存的柴火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但即便如此,火塘散发出的热量也仅仅能勉强维持帐篷中心一小块区域的温度,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季景辉裹着基地提供的特制防寒服(虽然比兽皮轻薄许多,但保暖性更好),坐在靠近火塘的位置,依然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气从地面和帐篷缝隙钻进来,侵袭着他的脚踝和后背。他看向帐篷里其他人。


    几个年迈的亚兽人蜷缩在离火塘稍远的角落,裹着厚厚的旧兽皮,依然冻得瑟瑟发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寒冷的麻木和对生命流逝的无奈。更让人揪心的是孩子们。小石头和其他几个幼崽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但依然小脸发青,嘴唇发紫,时不时发出压抑的咳嗽声。一个只有两三岁的、瘦弱的小狼崽(季景辉记得叫“小雪”)更是发起了低烧,裹在兽皮里昏昏沉沉地哼唧着,她的母亲——那个叫阿云的亚兽人雌性,正焦急地用温水浸湿的布巾敷在她额头上,脸上写满了无助和心疼。


    帐篷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混合着烟味、体味和淡淡草药味的沉闷气息。每一次剧烈的咳嗽,每一次幼崽微弱的哭泣,都像针一样扎在季景辉的心上。丰收带来的喜悦早已被严冬的残酷现实冲刷殆尽。食物短缺暂时缓解了,但寒冷,依旧是悬在每个族人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死神镰刀。


    季景辉的目光扫过这简陋的帐篷。兽皮拼接的墙壁厚薄不均,缝隙随处可见;地面是冰冷的冻土,寒气源源不断地向上渗透;简陋的棚顶为了排烟留出缝隙,却也成了热量流失的最大缺口。这样的居所,在零下几十度的极寒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脆弱。


    **必须改变!** 一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火种,在季景辉心底猛烈地升腾起来。他不能只看着族人在严寒中煎熬,看着幼崽和老人被病痛折磨!他想到了地球北方农村的土坯房、火炕,想到了因纽特人的雪屋,想到了所有利用有限条件最大化保温的智慧。


    一个构想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暖房!** 不是地球那种玻璃温室,而是用这个世界能找到的材料,建造能真正御寒的、更坚固温暖的居所!


    他立刻行动起来。他拿出那个防水笔记本和特制铅笔,借着火塘跳动的微光,飞快地勾勒起来。他没有画复杂的结构图,而是画了一系列简洁的示意图:


    1.  **地基:** 画了一个向下凹陷的长方形坑,代表挖入冻土层以下的地基,隔绝地底寒气。


    2.  **墙壁:** 画了厚实的、由土和草混合夯实(他画了草茎和土混合的符号)的墙体,并在旁边标注了“厚”。


    3.  **屋顶:** 画了倾斜的、由木架支撑,覆盖多层材料(兽皮、草帘、最后是泥土)的屋顶结构,强调“多层”、“密封”。


    4.  **火炕/烟道:** 这是核心!他在屋内画了一个高出地面的平台(火炕),平台内部画了曲折的烟道(用箭头表示烟气流动),烟道连接着屋外一个更大的火塘(画了火焰)。旁边标注“热气”、“暖”。


    5.  **门:** 画了厚实、能严密关闭的门,避免冷风直灌。


    6.  **通风:** 在屋顶角落画了一个小小的、可调节的通风口(防止一氧化碳中毒)。


    每一幅图都力求简洁直观,重点突出“保温”、“热源循环”、“避风”。画完后,他又在空白处,用树枝在旁边的冻土地上,堆起一个小土堆代表地基,插上小树枝代表木架,用枯草和碎兽皮代表覆盖层,模拟了一个微缩模型。


    第二天,当寒风稍歇,季景辉立刻找到了白草和苍岳。他没有贸然召集所有人,而是选择在部落议事(通常在族长帐篷或白草帐篷)时,带着他的笔记本和微缩模型,向这两位部落的核心决策者展示他的构想。


    地点在白草那相对宽敞些的帐篷里。火塘烧得很旺,但寒意依旧从兽皮缝隙钻入。白草裹着厚厚的皮毛,苍岳则如往常一样,沉默地坐在火塘边,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柴刀,寒光映着他冷峻的脸庞。


    季景辉摊开笔记本,指着那些示意图,用他能想到的最简单的兽人语词汇(房子、暖、火、烟)配合手势,激动地解释起来。他指着凹陷的地基示意“下面冷”,拍打厚实的墙壁示意“挡住风”,又指着火炕烟道的图示,模仿火焰燃烧,烟气在管道中流动,然后双手做出“暖烘烘”的动作覆盖整个房屋。


    “像这样,” 季景辉指着火炕的位置,“人睡在上面,暖!下面火烤着,热气在下面(烟道)走,整个房子都暖!” 他又指着屋顶的通风小口,“这里开小洞,换气,安全。” 最后,他指着那个简陋的微缩模型,用树枝拨弄着覆盖的枯草和兽皮,强调“多层”、“密封”。


    白草听得极其专注,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她凑近笔记本,枯瘦的手指仔细抚摸着那些示意图,尤其是火炕和烟道的部分,口中喃喃自语:“地下的火……流动的热气……隔绝寒冷……” 她似乎在用自己的巫医智慧理解着这种利用火力的新方式。最终,她抬起头,看向季景辉,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兴趣和期许,用力地点了点头:“暖!好!兽神的智慧!”


    然而,苍岳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停下了擦拭柴刀的动作,金色的瞳孔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季景辉笔记本上的图,又看了看那个小小的模型。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没有说话,但那股沉凝的气场,让帐篷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季景辉的心微微下沉。他知道,苍岳的顾虑是什么。


    果然,当季景辉试探着提出,想先建造一间“样板房”试试效果时,苍岳还未表态,帐篷外就传来了一个粗声粗气、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


    “哼!挖深坑?堆厚墙?还要在屋里弄火道?景辉老师,你知不知道这要耗费多少人力?!现在狩猎都困难,大家饿着肚子,还要去挖土砍树?!”


    一个身材高大壮硕、脸上带着一道陈旧爪痕的兽人战士掀帘走了进来。他叫黑岩,是部落里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之一,性格耿直,甚至有些固执。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面露忧色的战士和年长亚兽人。显然,季景辉和白草的谈话被他们听到了。


    黑岩指着季景辉的笔记本,语气激烈:“这太冒险了!挖那么深的坑,万一塌了怎么办?在睡觉的地方弄火道?万一漏烟,人不是被呛死就是被毒死!而且,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住帐篷过来的!虽然冷,但安全!现在食物刚有点起色,不去多准备吃的,反而要折腾这些没把握的东西?万一失败了,浪费了力气,冻死饿死的人更多!” 他的话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保守族人的心声。改变意味着未知,而未知,在生存边缘挣扎的部落看来,往往等同于巨大的风险。


    “黑岩!不许对神使无礼!” 白草厉声呵斥,手中的骨杖重重顿地。


    黑岩梗着脖子,虽然对白草保持敬意,但看向季景辉的目光依旧充满了质疑和不信任:“巫医大人,我不是对神使不敬!神使带来了好种子,我们感激!但这件事……不一样!这关系到整个部落冬天的性命!我们不能拿所有人的命去赌一个没见过的‘暖房’!”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支持季景辉构想(主要是年轻人和一些感受到孩子病痛的母亲)和持保守态度的族人形成了无声的对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沉默的苍岳。


    苍岳依旧坐在火塘边,金色的瞳孔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深不可测。他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争吵的双方,而是走到季景辉面前,拿起了那个笔记本。


    他粗糙的手指,用力地、几乎要戳破纸面般,点在了那幅火炕烟道的结构图上。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季景辉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


    “火,在下面走?不漏?不毒死人?” 他问出了最关键、也是最致命的问题。安全,是部落生存的底线。任何可能威胁族人生命安全的新事物,都必须经受最严苛的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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