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正是太阳炎热时。画室里空调呼呼地吹,带出的风清凉又舒适,消散了些酷暑难耐的感觉。
迟砚青在画画,笔倾斜着,认真地强化线条细节,铅笔灰蹭得一手都是:“外面怎么这么吵?”
“心静自然静。”贺肖允躺在懒人专用摇摇椅上,神色姿态皆慵懒。
外面叮铃哐啷的,还有哭嚎实在太吵,迟砚青忍不住皱眉:“真不是你租画室的时候贪便宜租了间隔音不好的?”
“怎么可能,这隔音杠杠的,是不是有人在装修。”贺肖允刚要翻身起来,听见凌父的声音,又瘫了回去:“哦,是你师弟来了,你去开门。”
迟砚青心里吐槽了贺肖允千万次:“我在画画。”
“你给你师弟开门都不肯?”贺肖允想再赖一会,“你是师兄,等会你装也得给我装得有副师兄样。”
迟砚青无语:“我不去,你自己去。”
“那我也不去,”贺肖允从口袋取出两个耳塞戴上,说:“你爱去不去,反正被吵的不是我。”
“……”迟砚青气得翻了个白眼,只好憋着气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少年被保镖挂在肩膀。凌颂之边拍打着保镖脊背,嘴里还在不停叫嚷:“你们这样不讲武德,多对一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他妈说了不学美术……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察觉到门被打开,凌颂之倒着看到一个男生,闭嘴了。头发有些长,明是桃花眼这种含情的眼型却显得慵懒矜贵,身上有种特殊的艺术气息。
凌颂之被惊艳了一把,反应过现在是何种姿态时,少年尴尬得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宽小的廊道挤了七八个人。迟砚青瞠目结舌,沉默许久,留下一句“打扰了”,便关上门。
迟砚青转头。贺肖允已经从摇椅起身,正整理着衣服,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贺肖允起得晚,没欣赏到那副场景:“人呢?”
迟砚青偏头示意了下门:“在外面。”
“看到人了怎么还不把人带进来。”贺肖允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照了照发型,确定没乱。
迟砚青表情没什么变化,说话有点卡壳:“他们可能要准备一下。”
“?”贺肖允疑惑问:“不就来试个画吗,又什么可准备的。”
“额……”迟砚青不知该怎么形容,“他们在外面教育小孩。”
贺肖允还是一头雾水:“什么鬼?”
话音落,画室的门铃被礼貌地摁了三次。凌颂之逃也逃不掉,只能央求保镖大哥放他下地,选择体面一点地去拜师。
这次是贺肖允开的门。长相清隽的少年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贺肖允看着面前一看就很乖巧的少年,露出微笑:“凌硕是吧。”
凌颂之往里看了一眼,拘束道:“老师好。”
贺肖允朝凌父客套几句,熟络地将人打发走,对少年说:“进来吧,外面怪热的。”
“我姓贺,名字叫贺肖允,你叫我贺哥就行。”贺肖允在人进画室后带上门,一一介绍,手指指过画板后面的男生:“那是你师兄。”
“贺哥好,”想到刚才的事仍有点尬,凌颂之装作若无其事打招呼:“师兄好。”
迟砚青点头就算示意,道:“你也好。”
尽管新徒儿看起来非常地乖。贺肖允也不会单凭一面之缘相信,画室该有的规定还是要说。
贺肖允温和道:“小迟,你把我们画室规则给师弟说一遍。”
迟砚青被这个称呼雷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对这个stronger无话可说。
少年正往这边看,迟砚青无奈地掏出手机点开记事本,从第一条开始念:“画室的清洁卫生靠大家,但是不要把画室当成自己家。”
“卫生一人打扫一天就此轮流、用手机刷视频时音量不许超过百分之二十、不允许带外人进入画室、画室一周七天随时可以来,每人会有一把钥匙,不过走之前一定一定要把门锁好。”
男生变声器已经过了,声音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沉稳之间。
迟砚青语速平缓,毫无波澜地念着:“饮料可以带,水果可以带但果核得带走扔掉,引虫了自己清理。零食可以带不能拆开。熟食品绝对不允许带,特别是泡面、外卖、火锅等味道特别重的熟食品。”
“等等,我有个问题,泡面不能带,为什么我进来就闻到有泡面味?”很淡,隐藏在香甜的柑橘香味下,但凌颂之还是可以嗅到。
“……”迟砚青没忍住,看向少年:“你狗鼻子?”
“还好吧,没和其他人比过,”凌颂之干笑两声,莫名觉得他师兄说这话时是有点脾气的:“可能是比较灵一点。”
贺肖允重重拍两下少年的肩,眼里仿佛盛满了慰藉:“恭喜,这个月我们都不用丢垃圾了。”
凌颂之:“?”
迟砚青:“……”
贺肖允没有给凌颂之再问自责的机会,与少年搭话:“你是哪所高中的学生?”
“燕城二中的。”凌颂之答。
“你和你师兄同校啊,”贺肖允来了兴趣,又瞅了瞅少年的校服:“你这校服……好像不是燕二的校服啊,我看你师兄穿过。”
只是迟砚青穿校服的次数也不多,贺肖允也不敢确定。
“二中的校服是蓝白配色,”迟砚青开口说,“他身上这件黑白配色的是一中的校服。”
凌颂之解释:“转校生,刚从一中转到二中。”
贺肖允轻声问:“高几呀?”
不是,原主高几啊。凌颂之抓耳挠腮,少年回答不出来,干脆蒙了一个:“高三吧。”
“呦呵,比你大一届。要不你叫他师兄?”贺肖允笑死了,可能是因为凌颂之看上去比迟砚青矮半个头,贺肖允第一眼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迟砚青大。
“滚蛋,”迟砚青十七年来连哥都没喊过,更别说喊师兄:“要喊你自己喊,别带上我。”
“人家至少喊了你这么多句师兄呢,让你喊一句你都不愿意。”贺肖允看热闹不嫌事大。
“师门铁律,先进师门的为师兄,后进师门的为师弟。”迟砚青一幅素描画完,拿橡皮将画纸整体不必要的痕迹清洁:“画好了,过来帮我改改。”
贺肖允走过去,蹙起眉:“后面的怎么特么画这么乱,故意的是吧,你想让我给你改死啊?”
“我画的时候一会让我开门,一会让念规则,一会让我喊师兄,我能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迟砚青一脸我画不好全赖你:“改吧。”
贺肖允看着那凌乱的线条,与往常完全不符的水平。严重怀疑迟砚青故意找事报复,可是又没证据。
有证据也不能怎么样。
迟砚青让开位置,让贺肖允坐前改画,自己从另一端新搬了张椅子坐在后面看。
凌颂之一个人在旁边无聊。原主娱乐软件推送的视频都是些擦边帅哥,凌颂之不太感兴趣,所幸也搬了张椅子凑前去。
“这里阴影太重了,这里高光小一点,这里……”贺肖允嘴里说着凌颂之听不懂的词。
硬生生给凌颂之听困了。
学画画真是个修身养性的过程。凌颂之觉得这幅画的已经很牛逼了,少年看向贺肖允紧皱的眉头,感觉自己未来堪忧。
这么好的画都被骂得那么惨,那以后他画几个火柴人,不是要直接完蛋?
凌颂之神游天外,实在神游不下去,把箭头指向了他前方听课的男生。
凌颂之很轻地拽了拽迟砚青衬衫衣摆,主动搭话:“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迟砚青。”迟砚青淡淡道。
凌颂之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可惜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只道:“很好听的名字。”
“?”凌颂之等了五秒没等到后文,“你怎么不反问我?”这样就算任凌颂之再怎么社牛也聊不起来。
“哦,谢谢。”迟砚青瞥了眼贺肖允明显窝火的后脑勺,收回视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颂……”凌颂之咬到舌头,急忙改口:“我叫凌硕。凌迟的凌,硕果的硕。”
“你名字也很好听。”迟砚青好笑道。
凌颂之低声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迟砚青扯了扯唇角,笑意再也藏不住:“就是忘了告诉你,规则里还有一条,是老师改画的时候不要说话。”
贺肖允恰好改完画,笔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发出轻响。
迟砚青起身轻轻拍了拍少年头发:“师兄先走了,你自求多福。”
凌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