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后面紧紧的抓住了江子由的斗篷,随后猛的一扯,像是故意撕开他那张神秘的面纱。
江子由心头一颤,顿时怒火中烧。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到底是哪里来的贱人,竟敢这样冒犯。
他猛的转过头,怒气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他头上的花被暴露在众人的眼中,于是乎,他立刻变成了那个被众人嘲笑的对象——
“你们快看啊,看那个人,一个男的,头上居然带了两朵花儿,真搞笑啊。”
“哈哈哈,这是什么蠢货,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啊,还在头发上插个花,还是白花给谁送葬呢这是!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
顿时,讥讽声,嘲笑声接连不断地传入江子由的耳朵。
他顿时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白皙的脸也被憋得通红。一股巨大的力量在他的身边炸开来,一瞬间,嘲笑声变成了叫声,离他近的几只鬼更是直接飞了出去。他抬起头,顿时惊诧,方那拽他衣服的男人,此时竟安然无恙的站在那儿,并且,他的嘴角浮出一抹怪异的笑。
“都是朋友,开个玩笑,莫要生气。”那人开口道。
江子由感受到来者不善,但见对方语气平和,又不像多么暴虐之人,便问:“我不曾与你相识,何来朋友一说,再者,我们无怨无愁,你为何要拽我的衣裳?”
“只是看不惯故作神秘之人罢了。”
江子由恨的牙痒痒,可冷静考虑片刻,自己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贸然争斗自是大忌,况且自己刚杀了两名门卫,此时更不便妄动。
江子由转身便要离开。
可未曾想,那人却并不想让他走。他的语气顿时变了调,沉沉的说:“这位小友,在我的地盘,杀我的人,闹我的场,真叫人不痛快,我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子由大吼。
“在下于息,是这栋酒楼的,主人。”他的语气听着便叫人捉摸不透,说不上是平静,也说不上是其它什么情绪。
“于大人的场我自然不敢闹,但您那二人,他们非要找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想,您这种人,难道也会因两个连名都没有的小厮而对来宾大打出手吗?”江子由故作客气了多,但语气中仍夹着些难掩锐气。
“当然不会,但既然是我的地方,你是外人,怎样也得给个交代。”于息道。
“您要何交代?我自给。”江子由道。
于息捣出一把刀,递过去,“你自己决定。”他说。那刀上有着些水渍似得东西,江子由先看了一眼刀,又看了一眼于息。
他撇撇嘴,接过刀,用手指抚了抚刀刃,道:“于大人很直接啊,那我也不绕什么弯子了。”他接过刀,一缕银丝攸地窜出,捏住刀刃,将它捏了个粉碎,洒在地上。
围观众鬼本以为江子由要妥协自捅一刀,却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好像是一场戏,一下就升了华,转了弯。
结果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又是一个大转弯——于息放开手,喝开一条道,“您请。”
江子由深知他没安什么好心,可眼下实在没其它办法,只好先向他妥协。
刚一转身,一把刀便朝他刺来。
江子由抓住刀,虽未回头,但仍道:“于大人这样可不厚道啊。”
可这一次,他失算了——一把刀从另一边刺中了他。他向后退了几步,腿下一软,顿时提不起劲来。江子由立刻便明白,那刀上,还淬了毒。
他呛了一口血,一膝跪在地上,抬眸看向于息,道:“您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啊。”
“哈哈哈,”于息笑道,“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我就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才傀儡师,到底有什么本事。”
“那您很有兴致了。”江子由说。他站不起来,也动不了手。
忽然,一支利箭飞来,猛得扎到地上。
众人这下都傻了眼,也包括于息。
再一转头,江子由已不见了踪影。
“好一招调虎离山啊。”于息愤然。
江子由被人拽住,斗篷被重新盖到身上,只是盖的略显潦草,连脸都被捂住。那人来去都匆匆忙忙,自然也不好顾及细节。江子由也不好轻举妄动——他连这人是谁都不知,腹部疼痛才刚有些缓解,而今他几乎是毫无战斗力……
只待周围安静下来,江子由才扯下衣服,一抬头,看见得竟是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是那个他看了十几年,并且不久之前才被他做成傀儡的弟弟,锦厌尘。
“你?你怎么…”江子由一时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是想问我怎么复活的,还是想问我怎么出现在那里的?”锦厌尘微微笑着道,“看来,哥哥,再天才的人也玩不过这些阴谋啊。”
“我只是一次失算了而已。”江子由故作高冷的道。
“好吧,那我就姑且相信了。”锦厌尘说,“只可惜哥哥少了个傀儡呀,我该怎么给你补上呢。”
“我觉得你想的有点多了。我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你哪也不许去,你刚才到哪儿去了?”江子由略有些生气的问。
“我觉得哥哥现在应该先治治你的伤,至于我刚才去哪儿了,以后再说吧。你要是愿意,我倒不介意,继续叫你主人。”锦厌尘说。
江子由显然有些尴尬。锦厌尘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前他的这个傻弟弟只知道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每天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他的确复活了,但也好像不再是他了。倒像是他的皮囊里住了另一个人的灵魂。可江子由没有证据,这当今世道上他还没听说过有什么换魂之术,倒是有一种邪术,说是可以将死去的人的灵魂召唤回身体,或许锦厌尘是在他与那两名侍卫争执的时候被什么神秘人抓了去,并且使用了这种邪术。对,一定是抓了去,一只傀儡在主人没有对他下达任何命令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自行走动或离开的。可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个本事?他不知道。一个能够悄无声息的从他的身边带走他的人的人,一个能够使用这种几乎不为人所知的邪术的人,不管怎么说,一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锦厌尘把江子由拉到一个木凳边坐下,掏出一盒药粉和一捆布条出来,二话不说就要去解他的衣服。
“你干嘛?!”江子由使劲儿推开他,却不料扯到了伤口,顿时痛的他直不起身子。
“你这样子,难道能够自己弄好你的伤吗?”锦厌尘反问他。
江子由从他手中抢过药粉,“怎么不行!”
锦厌尘摊开双手,“好吧,那随你咯,我不看还不行。”说着便转过身去。
不出所料,那种缠的像狗啃一样的绷带,除了江子由,恐怕没人能够搞出来。
“所以你弄好了没?”锦厌尘问。
“应该算是…好了吧。”江子由自知自己做的有多牵强,但终归还是勉强可以凑合。
锦厌尘转过头,还没刚看见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的确定你要身上缠着这样的绷带出门吗?”锦厌尘笑着问。
“算了,”江子由只好向他妥协,“你来帮我吧。”
“这就对了嘛,咱两个男的你怕什么,再说了,本都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见什么外呀。”
“别废话。”江子由说。
“好好好,我闭嘴,闭嘴行了吧。”锦厌尘语气里带着宠溺似的感觉,好像故意如此。
“你有什么计划吗?”弄好了伤,锦厌尘坐到旁边,问江子由。
“这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我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一时也干不了什么,况且你刚才那样冒险引开他的注意力把我搞到这儿来了,他的势力在滇云很大,恐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江子由说。
“我们不能在这儿待了,在这里多待的每一刻钟,都意味着死亡和我们的距离进一步,在这里他一定会一步步的引着我们去死的。”锦厌尘说。
“来的路我们走不了了吧。”江子由说。
“那就另辟蹊径。”锦厌尘意味深长的说。他的眼神里出现一种不同寻常的光。
江子由抬眸看向他,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恐怕是彻底变了。最起码,那咱也不是曾经那个傻不拉叽的花花公子了。从他的眼神里,他似乎看到了一种穿透一切、藐视一切的光。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他们耳际,瞬间打破了这屋中的安宁,使他们变得警惕起来。
“谁?”江子由朝门口问道。
锦厌尘却是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打开门,让门外的那人进来,随后又朝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关上门。
江子由不解,问:“你认得他?”
“当然不认得。”锦厌尘微笑着说。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戏服,腰间挂着一只木笛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很是惊恐,好像在拼命躲避着什么。
年轻人转身拉住锦厌尘,急匆匆的问:“你是江子由吗?”
江子由:???
“不是,”锦厌尘撇撇嘴,眼神转向江子由,“你要找的那个人,在那边呢。”
年轻人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充满歉意的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师傅只说让我来找一个叫江子由的傀儡师,我刚刚见你开门,还以为你就是呢,真是抱歉了。”
“没事啊,认错了也是正常的嘛,谁让他天天搞那么神秘的。”锦厌尘故意说。
“锦!厌!尘!”江子由大吼道。
可忽然间,锦厌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打了个手势,声音很轻很轻的说:“嘘,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