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苏瓷挣扎了一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
萧执没有回答，拉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出卧房，只是沉声吩咐了一句：“把你那块玄铁令牌带上。”
苏瓷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从枕下摸出那块沉甸甸的令牌，塞进袖中。
幽州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萧执却目不斜视，拉着她穿过两条长街，最终停在了一家毫不起眼的书斋门前。
牌匾上书三个字：博古斋。
看起来与寻常书斋并无二致，门口还有几个学子在挑选笔墨。萧执松开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苏瓷犹豫片刻，也跟了进去。
斋内墨香扑鼻，掌柜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看到萧执，只是微微躬了躬身，便引着他们绕过书架，推开了一扇位于后堂的暗门。
门后是另一番天地。
一条幽深的石阶通往地下，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光线虽不明亮，却足以视物。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庞大的地下石窟。
比王府的练兵场还要大上数倍。无数个巨大的火盆燃烧着，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四周的石壁上，被开凿出上百个洞窟，如同蜂巢，里面人影绰绰，却听不到一丝交谈声。
石窟中央，上百名身穿黑色劲装、头戴无脸玄铁面具的男女正在进行一种悄无声息的操练。
没有兵器碰撞，没有呼喝喊杀。
只有利刃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嘶嘶”声，和身体骨骼被瞬间扭断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这是真正的杀人术。
在石窟的最深处，有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刻着两个龙飞凤舞的暗金色大字——无影。
这里，就是传说中令无数朝臣闻风丧胆的，无影阁的总部之一。
随着萧执和苏瓷的出现，整个石窟瞬间安静了下来。
操练的汉子们停下了动作，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苏瓷下意识地往萧执身后缩了缩。
一名身材魁梧，脸上有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阁主！”
“起来吧，鬼面。”
“从今日起，”萧执松开苏瓷，向前一步，挡在她身前，环视全场，“见她，如见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名叫鬼面的男人。
“阁主，这……”鬼面迟疑地开口，“这位是……苏侧妃？”
他们都知道阁主娶了个侧妃，却没想到，阁主会把人带到这里来。
“她，”萧执转身，重新牵起苏瓷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宣布，“是你们的主母。”
他疯了吗？
他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我……”
她刚想开口反驳，萧执却攥紧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他看着无影阁里的属下：“本王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本王的决定，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苏瓷。
“瓷儿，你说你怕。怕自己只是个棋子，怕等不到那一天。”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苏瓷能听清。
“现在，本王就把刀给你。”
他拉着苏瓷，走到鬼面面前。“鬼面，无影阁幽州分部的总管。以后，他听你的。”
鬼面满脸的不可思议，但还是对着苏瓷，躬身行了一礼：“属下鬼面，见过……主母。”
“可是……我……”苏瓷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命令他们……”
萧执也不避嫌，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握着她的手，指着下方一名身材瘦小、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
“很简单。”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比如，你想知道刘福那个老阉狗的动向，你就指着他，”
他点了点那个鼠须男，“叫他‘影鼠’，然后说，‘去查刘福，他每日见了谁，说了什么，吃了什么，拉了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地报上来’。”
被称为“影鼠”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属下遵命！”
苏瓷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拉什么……这种话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她窘迫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萧执握得更紧。
“再比如，”他又指向一名身材高挑、面容冷艳的女子，“她是‘影刃’，阁里最好的杀手。你若看谁不顺眼，就告诉她，‘去，把那人的脑袋给本妃提来’。”
影刃面无表情地对着苏瓷点了点头，还破天荒地多说了一句：“主母的敌人，就是影刃的刀下亡魂”
苏瓷：“……”
这……这也太凶残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能让她那么怕了。
萧执收起了玩笑的面孔。
他从苏瓷袖中，拿出那块玄铁令牌，高高举起。
“玄铁令，无影阁最高信物。持此令者，可号令无影阁上下，先斩后奏，本王亦不例外！”
他将令牌，重新塞回苏瓷的手里。
然后，他握住她的手，将令牌举到所有人面前。
“看清楚了！”
“从现在起，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有违抗者，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如同雷霆，在整个石窟中反复回荡。
“是！”
……
与此同时，萧宸的临时府邸里。
内侍总管刘福，正坐立难安地在房中踱步。
“殿下，老奴不能再待下去了。皇后娘娘交代的差事已经办妥，老奴理应即刻回京复命才是。”
他对着主位上的萧宸，一脸的惶急。
自从那日给苏瓷灌下那颗药丸之后，他就夜夜做噩梦。
总觉得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如影随形，让他寝食难安。
可他找了许久，却连个鬼影子都找不到。
萧宸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吹热气，脸上满是嘲讽。
“刘公公，你莫不是怕了？”
“老奴……”刘福的冷汗都下来了，“老奴是怕耽误了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的大事！”
“呵，我看你是怕萧执报复吧。”萧宸一针见血，“瞧你这点出息。事情都做了，还怕什么？他萧执再厉害，难道还敢在幽州，动本王和母后的人？”
“殿下，皇后娘娘只派了老奴办这一件事，事毕理应早归。还请殿下恩准！”
萧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想滚就滚吧。本王还不想留个胆小鬼在身边碍眼。”
刘福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萧宸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冷哼一声。
不知为何，他心里那丝异样的感觉也越来越重。
他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却发现刚喝过一口的茶，不知何时又被蓄满了。
他环顾四周，伺候的下人明明都站在七八步开外，低着头，一动不动。
“谁倒的茶？”
无人应答。
那些亲卫，就跟木雕泥塑一样杵着，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是错觉吗？
定是刘福那老东西影响了自己。
萧宸将那丝不安连同滚烫的茶水，一并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