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轰隆一声,昏沉已久的天终于下起雨来。
屋内的几人也听到了雷声轰鸣。
“哎呀,要下雨。”关余朝楼下走,“我任务完成了,得先溜了。”
留下樊冉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樊舒偏偏头看着他:“你是先回去还是呆家里?”
“他......”冉尙捷指着正在楼梯上的关余。
男人回答他:“他没事,不用管。”
“我先把这个填了吧。”冉尙捷看着桌上的员工信息表。
包含姓名、年龄、毕业院校、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等一系列基本信息的一张信息表。
这人应该是开公司的,干脆别叫樊先生了,叫樊老板还符合身份些,他在心里想。善于服从命令的冉尙捷抽了一支笔出来就开始写。
几分钟后,看着右上角的照片空位,指尖点了点,问:“这不用贴照片了吧?”
信息表被抽走,男人声音淡淡的:“不用。”
“您具体什么时候出差?”
在青年身旁坐下,扫过盘踞在对方腿上的小猫。最终,樊舒将目光落到信息表上,“下周三。”
沉思片刻,冉尙捷说:“那我先去找导员说一声,再回宿舍把自己的东西搬来。”
他已经大二了,是可以申请外宿的。海城大学这方面的规定并不严,只要你不往他眼皮子底下犯欠,学校也不会主动记你过。
“嗯。”樊老板翻到下一页,接着问:“安城的?”
“对,老家安城的,来这边上学。”冉尙捷如实回答,手还在元宝身上顺着毛。心中却稍有疑惑,安城也不算什么大地方,为什么要专门问一下?
“知道了。”
元宝从冉尙捷的腿上跳下去,尾巴一摇一摇地往他的猫窝方向走,三步一回头,似乎是在看后面的人类有没有跟上。
而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都没有注意它。
它发出不满的喵喵声。
樊舒手指夹着那张信息纸起身,想先放回书房再出来。
晃眼窗外,天被乌云笼罩住,轰隆声伴随着突如其来且绵延不绝的秋雨。
“下雨了。”他听见身旁的人轻声说。
樊舒喉头的“留下”二字终究是没说出口,换了种说话方式:“你要回去?”
“我先看看。”他想留下的人没先给出答案,走到窗边,指尖挨在玻璃上,透过纱窗拂进的风,听着若隐若现的雨打草地声。
一场酝酿了很久暴雨,没有停歇的趋势。冉尙捷没伞没车,最好的选择是留在这里。
“我想在这儿等雨小了再回。”他说。
樊舒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窗上,点点头,“你是想在家里逛逛还是休息?”
他扭头看向他的房东先生,那人眉眼间已显出些疲倦。
一般来说,如果这是一套普通的平层房,冉尙捷或许会选择先休息,因为地方小没两天就能逛完了。
但现在,他比起休息更想参观一下这套三层别墅,他已经在脑海中给自己规划好之后在这个房子的活动范围了。而三楼,不在活动范围中。
但独自在别人家随处乱走不太礼貌,冉尙捷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我去休息吧。”
“确实该休息一下。”樊舒点头。
毕竟昨晚这小可怜儿在网吧呆了一夜,应该是一大早就被关余拐过来了。想到关余,他又不免头痛起来,这位好友实在是有些太过热心肠了。
默了半晌,冉尙捷才终于问出了自己疑惑的地方:“嗯?您知道我网吧通宵?”
不然怎么会说出该休息这种话来?该休息的不应该是樊老板自己吗?
“嗯。”樊舒应他,难得多解释了一句,“现在还很早,不是在网吧通宵的话,关余不会拉你来的。”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蠢。
绞尽脑汁,冉尙捷终于找到个新话题,“樊先生,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房租转你。”
一方面是因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另一方面是不付钱他在这里呆着有点别扭。
加上联系方式,他又问:“从下周开始算入住可以吗?我这两天应该还会住在宿舍。”
他的房东淡淡道:“随你。”
虽然与自己想的回答有点出入,但意思差不多。将房租转过去后,终于松了口气,心头舒服了些。
“那我先去休息了,樊先生。”他挂着笑说。
“以后你就住那间,”男人顿了顿,又说,“休息好了给我发消息。”
“嗯?”
“给你登记住户信息录家门指纹。”
本想现在就下楼去录指纹的冉尙捷,看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的这人,还是没将话说出口,只点点头说“好”。
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忽然觉得手上空空的,才想起元宝刚才从他身上跑下去了。
“那个,樊先生,元宝——”
樊舒被叫住,偏头看他,下巴朝猫屋扬了一下,“它的房间在那边。”
“好。”他点点头,想着元宝爹还挺可靠,给元宝一个单独猫房。
朝那间房走着,元宝爹却突然出声:“对了。”
“不用叫我叫的那么官方,我也才二十几岁。”
他从善如流:“樊哥。”
“我去看看元宝。”叫哥的人一溜烟儿跑了,留下樊舒在原地怔愣。
猫屋很大,小猫用品应用尽有,顶着天花板的猫爬架都有两个,还有很多的自动玩具,堪比猫咪天堂。
元宝就在一张小吊床上,缩成一团,小小的。见他来,往前探了探爪子,爪垫粉粉的,特别萌。
冉尙捷走过去蹲下,指腹抵着元宝的肉垫,说话声音轻轻的,格外温柔:“元宝,你长得好像汤圆啊。”
他轻轻捏了捏小猫的前肢,仔细端详片刻,终于发现了两只猫的不同:“你这里有一搓黑毛,汤圆没有。”
说完小猫伸出爪子在他鼻尖上踩了踩。
他笑得开心,“乖元宝。”
回到房间,冉尙捷没有立马躺下,他没有直接穿外衣外裤躺床的习惯,但要他在没换洗衣服的情况下脱衣服,也不太做得到。
在卧室内走了一圈,有了大概的了解。衣柜里放着棉被和四件套,还有两件睡袍,不知以前有没有人睡过这儿。
坐到阳台的小沙发上,他摸出手机点进一个备注名为“咚咚”的聊天框,开始讲述从昨晚到现在的奇幻经历。
说实话,咚咚的本名叫什么他现在都记不清,两人分享生活时偶尔会透露出个人信息,但看过就忘了,对方没正式说,他也没问过,两人每次聊天都是什么兄弟咚咚尚姐互相叫。
[咚咚]:你是说你因网吧老板介绍住进了一栋别墅并且以后有猫撸有帅哥看?好像小说里的先婚后爱,你是先同居再谈恋爱。
[咚咚]:不对。怎么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好友聊天不爱分段,他重复看了两遍才回消息:“不是啊,我只是租房,他是房东,我们连合租都算不上。”
[咚咚]:我懂,霸道房东爱上我。
好友还在感叹他生活的精彩,又聊到一个多月后放假来找他玩,他欣然接受。
插科打诨又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冉尙捷觉得心里舒坦多了,困意也接踵而来。
哪怕眼皮聋拉着,冉尙捷还是坚持点进软件,看了下新发的视频。发出一个多小时,已经有了上千赞,总体来说流量还不错。
视频底下的评论他边看边打哈欠,抽了几条回复。实在太困,他靠在靠枕上闭上眼,很快睡着。
正式入住是在周一下午。
冉尙捷像蜗牛搬家似的,一点点将自己的家当挪进别墅里。周一他还是去网吧直播的,因为他的卧室内没有合适的放电脑的桌子。
想征求房东先生的同意为自己卧室添一张电脑桌,对方却给他提了别的建议,“楼上有一间游戏室,电脑是刚配的,不介意的话可以上去直播。”
他愣住,木讷讷地点头说好。
回过神来时,心中后悔不已。
他真是太麻烦人家了。
低价房租,水电全免,萌宠相伴,现在还提供直播空间直播设备,他哪是找了个房东。
简直像找了个天使。
隔天樊舒出差,只留一人一猫在家。
当天下午,冉尙捷上完课回家,先到二楼喂了个猫,又回到一楼厨房给自己加热了两个饭团。
吃过后,他花了点时间完成专业课的小组作业才到三楼开始直播。
看着顶配的主机显示器,他不禁咋舌,给主人家拍照发了条消息过去。
[ShangJie]:我可以用吗?
那边应该在忙,没有回消息。等了几分钟后,他便将自己的笔记本从二楼端了上来。
他电脑是大一入学前二手淘的,cpu已经有些老化了,帧率跟不上游戏,会有些卡顿。因为还能凑合用,他就没换。
在他调试直播间时,樊舒终于回了消息:“用。”
依旧简洁明了。
冉尙捷是个比较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善意,同时也会觉得自己麻烦。
他想着,自己或许应该少打扰樊舒,对方本来就忙,对他却几乎有求必应。减少点交流,这样就能对他少操心一些。
当晚,冉尙捷在三楼游戏室直播,用着顶配的电脑,打游戏手感都好了不少。
中途元宝从二楼爬上来找他,他将小猫抱在腿上继续直播,等待游戏开始时就摸摸小猫给它挠痒痒,好不幸福。
樊舒出差回来后他们也没太多交集,不用接受突如其来的一些善意,让他很轻松。
偶尔直播结束下楼喝水时,他在楼梯上望见沙发上闭眼休息的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睡着了,他便站在原地观望,直到樊舒有动作,他才默默回了房间。
如是几次后,这天,冉尙捷终于被逮住了。
他正要下楼,如往常一样放轻了脚步,不料看见了正从楼梯底上来的樊舒。
躲——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只是运气实在不好,正悄悄往阴影处躲,却被人碰个正着。
他还保持着踮脚尖的动作,躲避的意味十分明显,樊舒奇怪地仰头望着他。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在楼下,一个站在楼上,对望着没说话。
冉尙捷心虚地摸摸鼻子,“樊哥你回来了啊。”
“你——”
樊舒的话开了个头,眉头微微蹙着,片刻后才松开眉,带着浅笑问,“在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