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场的话还不清楚，那我们今天的直播暂时就到这里啦，大伙儿拜拜拜拜，早点休息。”
网吧包厢内，青年飞快将退出直播软件，拎起自己的外套就往外走。因太过匆忙，肩膀撞到门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却也没停下脚步。
22:45。
只要他出门就能打到车或是运气很好能有一辆共享单车，那就还能在门禁前赶回学校。
青年奔出网吧，在门口环视四周，没有共享单车。
于是他站到路边，开始等车。
手机上的打车软件显示最近的车在两公里外，赶来需要十分钟。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左顾右盼，终于等到一辆朝这个方向来的车。
连忙朝外挥手，那车却驰骋而过。
手机忽然响起，解锁后一看，是室友问他晚上还回不回去的消息。
他抬头望了眼暗沉的天空，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网吧大门，在心中计算着时间。
尙捷：[可能回不去了，不用等。]
他现在每天直播能稳定赚个几百块钱，但可能出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打不到车回学校。
如果回不去的话，他宁愿在网吧包夜，至少不用被记晚归影响学期评优。
深秋的风带着些寒气，他将衣服拉链扯高，在路边蹲了下来。
看着手机屏幕上与他背道而驰的车辆，有些无奈了。
时间已经过去七八分钟，重新打的车也离他十万八千里。
错过的回校的时机，冉尙捷决定听天由命，回网吧包夜。
但这会儿却不太想动。
一阵风吹来，刮得脸生疼，他将脸埋进衣领里，汲取衣服的温度。
明天早上还有课，网吧包夜五十，住酒店得一百以上。
冉尙捷在想，如果每次都是这样，怎样才能将开支节省到最小。
他在冷风中思索着，全然没注意身后来往的行人。
夜色寂寥，作为刚开发的高新区，这处显然有些太过寂静了。
樊舒刚下车便看见街边蹲着一个男生，他起先没在意，进入便利店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透过橱窗玻璃，他又恰好看见那个男生，还蹲在那儿，看着怪可怜的，便稍微留了点心。
挑好东西，他将购物篮轻推至收银员面前，嗡——
收银台边上的加热柜发出嗡嗡运作的声音，樊舒扫了一眼里面的饮料。
付完款，拎着袋子走出便利店，他下意识望向刚才男生蹲的地方，果然还在那里。
男生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只是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或许不是在看他，只是在看他身后的便利店。
不知为什么，配上那张稚气未褪的脸，看着更可怜了。
樊舒心念一动，转身回到便利店，指着热箱中的牛奶，“帮我拿一盒，谢谢。”
从店员手中接过牛奶，他朝门外走去，却见那男生早已站起，抖抖腿进入了网吧。
他注视着那道背影，随后目光低垂看向自己手中的热奶，无奈地笑了笑。
自作多情了。
*
“小冉又没打着车啊。”老板看他去而复返，寒暄道。
冉尙捷点点头，冲老板一笑，“运气差了点。”说完他指了指包厢的位置，“哥，我进去了。”
老板朝他挥挥手没再说话。
他知道，这是包厢还给他留着没人来的意思。
回到包厢，冉尙捷将门关紧，坐在电竞椅上，将椅背调低，顺着躺了下去。
他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抬手捏捏眉心。
这时手机又响起，他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是室友回的消息。
他发了条“麻烦了”过去。
冉尙捷的宿舍是混合宿舍，最开始只是两个专业，后来陆陆续续搬走人，成了个大杂烩宿舍。
室友们还算好相处，知道他在直播的事情，虽说不介意，但总不能厚着脸在宿舍打扰大家。
他有时候会播很晚，为了避免吵到室友，他选择在外面直播。直播需要私密空间，钟点房太贵网还不好，他退而求其次找到了这家网吧。
网吧开业有活动，还有隔音很好的包厢，他当即决定就在这儿了。
他直播时间是晚上七点，有时候玩竞技游戏，有时候玩恐怖解密，游戏类型多样不固定。
每天下课后他就从学校慢悠悠走过来，在便利店买两个饭团带到网吧，从夏装到秋装，连老板都认识了他。
冉尙捷叹了口气，从兜里摸出身份证放在识别机器上。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他打开门，看到了本该在前台的老板。
“怎么了哥？”冉尙捷手还在门把上搭着，又将门拉开了些。
这一拉，就看见了老板手上的小毯。
“播完睡会儿。”
接过小毯，冉尙捷心中涌起感激，冲老板甜甜一笑，“谢谢哥。”
“谢啥，你天天来照顾我生意我才要谢你。”
按理说，毯子给了，老板也该回前台了，但现在还一副想要畅谈的样子。
冉尙捷犹豫片刻，还是让出身位，礼貌道：“哥，你要不进来说。”
本是客气一下的冉尙捷，未曾想对方真进来了。
他瞬间局促起来，拉过刚坐的椅子让老板坐下，自己则坐到另一个机位上。
包厢都是双人机位，但因为老板知道他直播，所以哪怕生意再火爆，也不会让客人进来和他一间。
这也是他愿意邀请老板进来的原因。
寒暄几句，他发现老板是真的在关心他，便渐渐放下警惕，和对方闲聊起来。
“你要不在外面租个房子得了，还方便，天天窝在网吧算啥事儿啊。”老板笑眯眯道。
冉尙捷说：“有这个想法，但这边的租房太贵了，我能接受的价格房子隔音都比较差，我怕影响邻居。”
直播需要说话，玩游戏时声音也很大，而且他直播时间太过阴间，会扰民。
老板眼珠子一转，面带善意：“我倒是知道这后面小区有个业主想要招个室友。”
既然这样说，那么条件肯定和冉尙捷的租房要求相符，他洗耳恭听：“嗯？有什么要求吗？”
“长得不错，爱干净，脾气好的。”
冉尙捷微不可察地皱起眉，这听着怎么不太像正经的招租室友？
他刚要拒绝，老板却大手一拍，一掌定音：“就这样了，明天我带你去看房。”
说完想说的话，老板离开，包厢内又只剩冉尙捷一人。
他坐回自己原先的位置，愣神片刻，才后知后觉好笑起来。
接着打开直播软件，登上账号调试参数。手机就在键盘旁边，停留在他的直播间页面。
很快，直播间的黑屏亮了起来，涌进的粉丝也开始在公屏上发力。
[这个小尚又没赶到回学校的车。]
[wowow，此男光速下播后三十分钟再次上线。]
[主播玩什么游戏？]
弹幕滑动速度很快，冉尙捷挑了几个回复。
先是满口遗憾：“是啊，出了网吧发现四周无车，打了车后发现车主与我背道而驰。”又笑了笑，“正好多给你们播会儿，当加个班了。”
他手握住鼠标，在游戏栏滑过：“呃，这会儿不知道玩什么，我给你们念一下，有黄昏杀机、枪林弹雨、一念修缘.....”
他挑了个评论最多的游戏点开，是个恐怖解密游戏，“好，那今晚我们玩这个。我先把歌放上，胆子小的小伙伴可以调低音量。”
冉尙捷声音很温润，而他的性格和声音一样温和，能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能在短短一个暑假的时间积攒起十万粉丝，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无论多让人红温都游戏他都能平淡面对，而且很宠粉丝，想看什么他都会去试着玩。
一场游戏通关，时间也来到凌晨三点半。冉尙捷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谢过礼物后和直播间观众闲聊。
[尚姐，你要不在外面租个房子吧，实在不行我给你出一半，别天天睡网吧，怪可怜的。]
他的账号名称是“Shangjie”，那天直播的游戏结束后，直播间人数骤然减少，还个几十个铁粉没离开，便问他名称的两个字。
他说了后，粉丝们就开玩笑叫他尚姐，尚姐尚姐的叫到现在。
冉尙捷心头暖暖的，说声道：“谢谢大家，但是不用啦，钱留着自己买东西。”
为了让粉丝安心，他说柔声说：“有租房的想法了，呃，大概明天会去看下房子？”哪怕他根本没准备去。
闲聊几分钟后，冉尙捷和直播间观众说再见。
将录屏保存，他关掉直播，熟练点开剪辑软件，导入先才的视频开始新一轮忙碌。
不知过了多久，冉尙捷伸了个懒腰，从包间走出来。
透过卫生间的小窗，惊觉已经天亮。灰蒙蒙的，看起来是个阴天。
回到包间，他套上外套，将小毯叠好拿在手中。
路过前台时，发现老板竟然还在店里，他将小毯还回去，“哥，我走了，谢谢你的毯子。”
“等会儿。”老板叫住他。
冉尙捷一愣，想起昨晚老板说的话，装作不记得：“啊？”
“走走，带你去看房。”老板从吧台里走出来，哥俩好地将手臂搭在他肩上。
冉尙捷看着外面的天色，迟疑道：“太早了吧？”
包含高层住宅和别墅的混合型小区，二者中间隔着一片人工湖。
湖边种着一圈银杏，半黄半绿。
冉尙捷站在这片人工湖前顿住脚步。
“这边儿。”老板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前进的方向是右边的别墅区。
冉尙捷惊了：“哥，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租房。”
“放心，不贵。”老板拍拍他肩膀安抚，“房东我认识，人好且独居，你当可怜可怜他，咱们去给他添添人气。”
这话说的属实奇怪，冉尙捷想，我又不熟，多尴尬啊。
但见老板兴致盎然的模样，默念昨晚的毯子昨晚的毯子，沉默地跟在后面没说话。
很快，他们停在一栋别墅面前，老板熟练地按响门铃，很快铁门自动开了。
踏进院子，又见老板气势雄厚地去敲门，“樊舒，我知道你醒着，快点开门，我给你送温暖来了。”
大概半分钟的样子，大门被拉开。
抬头那瞬，冉尙捷的目光被吸引，久久未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