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柏油路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秋老虎”的燥热。叶佩吭哧吭哧地蹬着一辆共享单车，链条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咯吱”抗议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摆烂，且带点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Zero啊，”叶佩在脑子里有气无力地呼唤，“商量个事儿呗？这第100次，咱能不能走个过场？你直接给我判个失败，送我回家得了？省时省力还环保。”
脑海里，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立刻响起，带着点金属摩擦的冰冷质感：【宿主叶佩，消极怠工，扣除精神抚慰金5点（虽然你本来也没有）。系统示：第100次任务，是您最后的机会。成功，荣归故里；失败，系统将启动‘一键卸载’程序，为您提供无痛返乡服务（物理性）。请端正态度。】
“无痛返乡？”叶佩翻了个白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管那叫‘服务’？Zero，你可真是个小（丧）天（心）使（病）呢（狂）！” 他用力蹬了一下脚踏板，共享单车猛地往前一窜，吓得路边一只晒太阳的橘猫“喵”一声炸毛跳开。
想到那99次失败的攻略经历，叶佩就忍不住想仰天长啸（如果不怕被当成神经病的话）。
第一次，他按照系统给的“英雄救美”剧本，在苏妄被几个小混混（系统临时群演，演技浮夸）围住时冲了上去。结果他刚摆好pose喊出“放开那个总裁！”，苏妄的保镖就像神兵天降一样把混混全撂倒了。苏妄本人，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上了劳斯莱斯，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处理干净”。
第二次，他化身“商业奇才”，拿着系统伪造的惊天方案去苏氏集团“毛遂自荐”。前台小姐姐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他，连苏妄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保安“请”了出去。方案？据说被当成废纸回收了。
第三次，“雨中邂逅”。他算准了苏妄下班时间，在苏氏大厦门口淋成落汤鸡，企图制造“楚楚可怜”的偶遇。结果苏妄的车直接从专用通道开走了，溅了他一身水。唯一注意到他的是大厦的清洁阿姨，好心地递给他一把破伞：“小伙子，失恋了吧？想开点，这栋楼里的总裁，咱普通人看看就好。”
……
第九十九次，他豁出去了，在苏妄常去的顶级餐厅订了位子（刷爆了系统给的临时信用卡），准备来个“浪漫告白”。他刚酝酿好情绪，深情款款地开口：“苏先生，其实我……” 苏妄就面无表情地抬手，示意服务生：“这位先生可能喝多了，送杯醒酒茶，账单记我账上。” 然后，起身，走人，一气呵成。留下叶佩对着天价账单和一杯热气腾腾的醒酒茶，风中凌乱。
99次啊！他试遍了系统资料库里所有攻略方案！深情款款型、高冷禁欲型、阳光开朗型、事业伙伴型……苏妄就像一块万年玄冰，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他甚至怀疑，苏妄的情感系统是不是出厂时就被格式化了？或者，他攻略的其实是个仿真机器人？
“Zero，”叶佩有气无力地控诉，“你确定你给的苏妄资料没问题？他真不是个AI？或者……他其实喜欢的是他那个长得像金毛的男秘书？”
Zero：【目标人物苏妄，生理及心理各项指标均符合正常人类男性标准。性取向分析：对女性无感，对特定男性存在潜在吸引可能。宿主99次失败原因分析：行为模式过于套路化，情感表达过于刻意，缺乏灵魂（划掉）…核心吸引力。总结：宿主叶佩，攻略技巧亟待提升，建议放弃思考，跟随本能。】
“本能？”叶佩嗤笑一声，“我的本能现在就是想找块豆腐撞死，或者找根面条上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前面路口闪烁的红灯，一个极其大胆（且摆烂）的想法，如同脱缰的野狗，猛地窜进他的脑海。
既然横竖都是“一键卸载”，那为什么还要费劲巴拉地去攻略？为什么不能……让失败来得更猛烈、更直接、更……省心一点呢？
比如……制造点无法挽回的“意外”？让任务还没正式开始，就直接宣告结束？
红灯变绿。
叶佩的目光，如同精准制导的雷达，瞬间锁定了马路对面一辆缓缓驶来的、即使在车流中也如同帝王般鹤立鸡群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那流畅的线条，那低调奢华的光泽，那车头矗立的、象征着财富与权力的欢庆女神……简直是为他的“省心计划”量身定做的完美道具！
“Zero，”叶佩在心里嘿嘿一笑，带着一种即将解脱的诡异兴奋，“准备好你的卸载程序了吗？看哥给你表演个‘共享单车勇斗劳斯莱斯’！”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或者说，视死如归）。脚下猛地发力，共享单车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嘎吱”巨响，如同离弦之箭……不，离弦的破箭，歪歪扭扭、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气势，直直地朝着那辆缓缓驶近的黑色巨兽冲了过去！
“为了自由！”叶佩内心给自己配了个悲壮的BGM
“哐当——！！！”
一声不算特别惊天动地，但也足够引人注目的闷响。
预想中天旋地转、骨断筋折的剧烈撞击并没有发生。叶佩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昂贵的、有弹性的墙？巨大的惯性让他整个人从车座上飞了起来，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啪叽”一声，五体投地式地摔在了劳斯莱斯那光可鉴人的引擎盖前方……大概半米远的地上。
共享单车倒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前轮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亲密地“吻”在了劳斯莱斯左前轮上方的位置。一道虽然不长、但在那完美无瑕的深色车漆上显得格外刺眼的刮痕，清晰可见。旁边还有个小小的、不太明显的凹陷。
“嘶……”叶佩趴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但心里却乐开了花！成了！他碰瓷成功了！还是碰的苏妄的瓷！这简直是自投罗网……啊不，是精准投案！
他努力调整面部表情，挤出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主要是疼的），酝酿着等会儿见到车主（警察叔叔）时要展现的“深刻忏悔”和“积极认罪”态度。
劳斯莱斯稳稳地停了下来。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只有共享单车残骸偶尔发出的“咔哒”声，以及叶佩自己粗重的喘息。
后座那扇厚重的、象征着阶级壁垒的车窗，在叶佩无比期待的目光中，无声地、平稳地降了下来。
一张脸露了出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阳光有些晃眼，叶佩眯着眼睛，努力聚焦。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刀削斧凿般的下颌线……组合成一张完美到近乎不真实的脸。只是这张脸上，覆盖着一层终年不化的寒冰，眼神沉静无波，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苏妄。
即使叶佩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描摹出这张脸的轮廓！99次失败的阴影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那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挫败感差点让他条件反射地想爬起来就跑！但下一秒，想到自己的“省心大计”，他又硬生生把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不能跑！跑了还怎么进局子？怎么结束任务？怎么回家？！
叶佩心一横，戏精附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结果手肘一软，“哎哟”一声又摔了回去，比刚才更狼狈。他索性也不起来了，就趴在地上，抬起一张沾了点灰、疼得龇牙咧嘴但努力表现出“深刻忏悔”的脸，用尽毕生演技，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哭腔（主要是疼的）：
“对…对不起！大哥！哦不，老板！总裁！苏总！” 他语无伦次，眼神“真挚”地看向车窗内那张冰块脸，“都是我的错！是我骑车不长眼！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是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您这车……”
他目光“痛心疾首”地扫过那道刺眼的刮痕和小凹陷，语气沉痛得仿佛剜了他的心：“把我拆零碎了论斤卖，再搭上我下辈子、下下辈子的工资，也赔不起您一个车轱辘啊！真的！” 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让眼神显得更加“诚恳”和“认命”，“您看这事儿……报警吧！该赔多少钱，该判多少年，您说了算！我绝对配合！进去我就好好踩缝纫机，争取早日出来……呃，争取多踩几双鞋给您赔罪！” 他差点把“重新做人”说成“多踩几双鞋”，赶紧刹车。
叶佩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鼓掌：完美！认罪态度良好！主动要求法律制裁！警察叔叔快来！手铐呢？警车呢？铁窗泪的BGM可以响起来了！
他眼巴巴地等着苏妄那张性冷淡的嘴里吐出“报警”或者“律师”之类的冰冷词汇。
苏妄坐在车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地上这个自导自演、戏多得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青年。从叶佩精准“碰瓷”的瞬间，到他此刻趴在地上声泪俱下（虽然泪是挤的）的“认罪陈词”，整个过程充满了荒诞的喜剧效果。
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不是愤怒，不是鄙夷，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的、难以言喻的……困惑？或者说，被一种极其低劣但意外的表演给短暂地……卡住了思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叶佩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装的），苏妄还没说话。
就在叶佩怀疑这位总裁是不是被自己的碰瓷技术震惊到失语时，苏妄的薄唇终于动了动。
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天然冷感的声音穿透车窗，清晰地砸在叶佩的耳朵里：
“赔钱？”
叶佩内心狂点头：对对对！快说赔不起！快叫警察！
苏妄的目光慢悠悠地从叶佩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嗯，毫无价值的物品。然后，他的视线落在那辆扭曲变形的共享单车残骸上，停留了两秒。
就在叶佩以为他要说出“天价赔偿”的宣判词时，苏妄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极其难以察觉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太小，消失得太快，快得让叶佩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或者被太阳晒晕了产生的幻觉。
然后，他听到苏妄用那种平稳无波、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调，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如……”
叶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如什么？不如直接送我去监狱？好耶！
苏妄的目光重新落回叶佩那张写满“求判刑”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看到什么新奇玩具般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他缓缓吐出下半句：
“……赔我一辆新的共享单车？”
“哈？？？”
叶佩脸上的“深刻忏悔”瞬间裂开，碎成了渣渣。他傻眼了，彻底懵了。大脑CPU直接过载冒烟，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摔跤摔到了头，产生了幻听。
赔……赔什么玩意儿？共享单车？？？
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那辆英勇牺牲的小黄车残骸。又看看苏妄那辆价值近千万、此刻却带着一道“共享单车勋章”的劳斯莱斯幻影。
这……这画风是不是有点过于割裂了？一个开劳斯莱斯幻影的顶级富豪，被共享单车撞了，然后让肇事者……赔一辆共享单车？这逻辑在哪里？这合理吗？这科学吗？！
“系…系统？” 叶佩在脑子里发出灵魂拷问，“Zero！快！扫描一下他！他是不是被撞傻了？还是说……他其实是个隐藏的环保主义者？共享单车推广大使？”
Zero的电子音罕见地出现了卡顿，滋滋啦啦响了几秒：【…滴…扫描目标人物‘苏妄’…生理状态：正常。脑部活动…异常活跃？情绪波动…捕捉中…波动类型：极度混乱！无法归类！逻辑链断裂！初步分析…目标人物可能受到撞击影响，或…宿主的行为模式超出了其数据库理解范围？系统…暂时无法解析…建议宿主…自求多福？】
连系统都宕机了？！叶佩感觉这个世界彻底魔幻了。他趴在地上，仰着头，像个被雷劈傻了的□□，呆呆地望着车窗里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点什么的冰山脸。
赔一辆共享单车？
这第100次攻略的开局……好像跟他预想的“铁窗泪”，有点不太一样啊？这走向，怎么透着一股浓浓的……沙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