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经过去一周多，附中的新生们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一大早就听班上的人苦苦抱怨，夏橙也是其中之一。
“救命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怎么又考试啊！每周都考，还让不让人活啦！！”
“习惯就好。”林池默默补刀。
“林池，你杀人诛心！你一定是被考试考麻木了，还我清醒的林池，我们要一起反抗！”
“嗯嗯，今天考数学。”补刀×2。
“林池你…你…我心痛啊。”夏橙一脸委屈，还把手放在胸口装作心痛模样，林池被她逗笑。
“你还笑，林池你要救我呀，我数学那狗屎成绩实在不忍直视了，要是考不好，我这周的零花钱就要泡汤了，呜呜呜。”
“怎么救你？”
“嘿嘿…你到时候把卷子往我这边挪一点就行。”
“我看你一开始就是这心思吧。”林池看破后，夏橙憨憨一笑。
“我就看看选填，你会救我的吧林池～”
“只许这一次，你不会的知识点平时问我。”
“好的林林，我保证之后一定努力学数学！”
下午第三节课，数学答题卡发下，班上只依稀有试卷翻面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按动笔的声响。
这张卷子有点难度，这是林池对试卷的第一感觉，再加上知识点杂而多，做起来并不轻松。
身后传来板凳挪开的声响，紧接着谢行知拿着试卷交到了讲台上。
抬头看了看时钟，距离考试结束还剩30分钟。［这么快就写完了？］林池心想，也加快了笔下的速度。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10分钟时，林池终于写完，简单检查了一下，打算交卷。夏橙在桌下轻轻拉了拉林池的校服，林池会意，把试卷挪了挪。
像周测这种考试，少不了不老实的同学作弊，毕竟考试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对于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们，作弊手段层出不穷，打小抄这种手段早已过时，对于高中生来说，借助“科技的力量”更为便捷。
但高一三班班规严格，班级内部装有监控，学生们只能依靠前后左右的学霸们。
下课铃响起，收卷后，班里一片哀嚎。
“我靠，这卷子好难啊！”
“苍天啊！！！上帝真是一扇窗也没给我留啊！”
“我还没写完呢！！”
“最后一道选择题选什么啊？”
“怎么都选C，就我选了D吗？心已死。”
“完蛋！我有个多选没填。”
“你们一群卷狗，到时候成绩下来都考得比我好，我是真完了！”
…………
夏橙倒是没有参与他们的激烈讨论，有林池在，她保守能及格。
她也没全抄，只是改了几个自己的选择题和填空题。
考完试后，她的心已经安定下来，打算晚上看看小说放松放松她透支的大脑。
后桌的李柱这时候哀怨地开口了，“完蛋了，我这数学怕是得废。”
夏橙接道，“谁不是呢。活人微死算是体验到了。不过铁柱，你旁边不坐着谢行知吗？你可以借鉴一下他的呀。”
“别提了，谢哥那写卷速度刷刷的，跟打印机印刷似的，写了没一会儿就翻面了，写完反面又直接交卷走人了，我又是不是火眼金睛，怎么借鉴得到。”
夏橙听得目瞪口呆，“大佬的世界我不懂，人和人的差距啊，啧啧啧。”
“夏橙，走吧。”林池已经收拾好书包在门口等夏橙了。
“来了！”
另一处，一楼小院正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院内快要凋谢的花上。
即使是这样温暖的灯光，谢行知也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进门后，就见沈清在厨房正忙着什么，只听她开口，“行知回来啦，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你爸回来了。”
原本还打算开口调侃沈清女士是不是今晚又吃减脂餐，再听到他爸回来时他愣了一瞬，然后冷下声回复了一句，“哦。”
打谢行知有记忆起，谢修远常常不在家。
由于他的工作，甚至一大家子还要经常搬家。
谢修远在谢行知的成长路上总是缺席，他唯一关心的只有谢行知的数学成绩。
人们总爱怀旧，通过各种形式留存记忆，可以是照片，日记……
但谢行知从不回忆些什么，因为没什么值得他记忆的，他的记忆不过是灰白交织的混沌和没有温度的空虚。
唯一的快乐，只留在舒城的外公外婆家，他儿时呆过三年的地方。
他对谢修远更是没多少感情，交流最多的不过是电话里他一句“数学考了多少，…定理学了吗？”他回一句“145，定理还没学。”“怎么没考满分，小泽那孩子都学到高等数学了。”气氛永远会在他的父亲提起他的学生这里僵掉，然后谢行知便会立刻挂断电话。
小泽是谢修远同事家的孩子，是他这些年带的学生里面最努力的那个。
虽然天赋差了点，但很勤奋。谢修远很喜欢这个学生，因为小泽和谢行知同龄，所以经常拿他和谢行知比较。
渐渐地，父子关系也因为这个学生变得越来越差，争吵不断。
他受够了，也受不了。为什么他的父亲永远只关注他的数学分数，为什么在他父亲眼里他永远不如他的学生……
谢行知目不斜视地去厨房洗手，又目不斜视地坐到餐桌前，自始至终没望向客厅里坐着的身影。
谢修远走到餐桌边才注意到他儿子回家了，他刚刚在处理论文一时没注意。
母亲添好饭，也坐到桌边。
三人一起吃饭的场面着实少见，看起来这个家的确完整了，但实则这个家从来没有完整过。
一家子默默吃饭，和以往的每次吃饭一样，没人开口说话。
母亲见气氛尴尬，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行知碗中边说，“行知，听你说学校是不是要开运动会呀？你不是挺擅长跑步的吗，要不要参加个项目？”
“嗯，再说。”
“你们学校运动会后大概要期中考了吧，我听省里讲这次考试是几校联考，数学难度估计不小，小泽也会参加这次考试，你也好好考，别给我丢脸。”谢修远紧跟着开口道。
这话一出口，沈清担心儿子听了心里不舒服，赶忙打算换话题，可是已经来不及。
谢行知脸色沉下来，将筷子砰得摔在碗上，压抑着怒气冲谢修远说“又是数学，又是小泽，你除了说这些还会说些什么！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喜欢什么狗屁数学，也从不想和谁攀比，这么喜欢小泽，谢大教授你倒是把他当儿子啊！”
“混账东西！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谢修远没动过大怒，这次听了这话，平时的温文儒雅也不装了，气得眼皮都在颤动。
沈清望着又争吵起来的父子俩，头疼地想劝说几句，可是根本没开口的机会。
“温文尔雅的谢教授也会说这种话。”谢行知不屑地说道。
“行知，怎么和你爸说话的，你先回房间写作业。”沈清知道这饭大概吃不下去了，谢行知还在这的话，这架有得吵。但她劝说的同时，又很心疼儿子。
谢修远还打算说什么时，谢行知已经冷着脸回房间了。
砰得关上门，声音静了一瞬，只剩耳边的嗡鸣迟迟消停不了。
“你看看你也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饭吃的好好的，非要和儿子提考试做什么？”沈清淡淡开口。
“难不成天天让他休息放松？你看看他这放松放的，都敢吼他老子了！这孩子原本好好的基因让你给带成这样。”谢修远还在气头上，说的话格外难听。
沈清默默听着，冷下声道“你在婚姻上的欠缺我认了，当年是我太孤注一掷，你在孩子成长道路上的缺席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毕竟谢教授你忙的很。”
沈清没有停下来，仍继续说着，她想说这些话很久了，反正这饭大概也吃不下去了，倒不如趁着今晚都说出来好了。
“但你若说行知他被我带得有多不好，比不上你那什么学生，我告诉你，谢修远，谢行知他是我一人怀胎九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他是个多好的孩子我心里清楚得很，而你呢？你是个优秀的数学教授我承认。但是你是个好丈夫吗？你又是个好父亲吗！”沈清的声音渐渐提大，平时一贯温婉的女人在今晚也失了态。
“沈清你想干什么？！孩子不懂事你也要跟着不懂事吗？”
房间里，谢行知脱力地躺在床上，父母的对话他听了一半，谢修远估计气得走了，他每次回来最长不会在家待到超过两天。
不想听，不想去想，谢行知用被子蒙住头，让大脑放空。
他曾经是期待过父亲回家的，期待父亲回家给他讲些新鲜知识，期待父亲发现他的身高又长了一点，可这些期待在一次又一次父亲“这段时间数学成绩怎么样”“小泽现在数学越来越好了”逐渐消磨殆尽。
他的父亲不像其他孩子的父亲关注孩子是否长高，是否变强壮了，天气凉了有没有加衣，他永远关注的是成绩、成绩、成绩。
真是够了，谢行知中考毕业后曾固执地把数学资料一股脑地塞进衣柜打算不再去学，可偏偏他又自欺欺人地去图书馆借了书做了满满的笔记。
［可笑吗谢行知？嘴上说着不学数学了，又去借书，就为了让父亲觉得你没有很差，可谢修远多看过你一眼吗谢行知？他看他那学生的次数都比你多，你可真是糟糕透了……］谢行知无力地想，或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清醒地沉沦，不愿醒来。
客厅的动静渐渐小了，窗外有夏虫的鸣叫，门外脚步声响起。
沈清轻轻敲了敲门，“行知，我能进来吗？”
“嗯。”
沈清进到谢行知的房间，看到谢行知正躺在床上，她走到他身边，在床上坐下。
“行知，今晚你难过了吧，你爸这人…不太会说话，你也别全怪他，他也是考虑你…”
“妈，值得吗？”沈清还没说完，便被谢行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断了。
“什么？”
“妈，他就是这样一个固执自私的人，在他眼里只有学业和优良基因。妈，他不配做我爸！也不配做你的丈夫！”
听了谢行知的话，沈清一愣，她发现她的儿子早已在她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成熟了。
她原本想不能让她的孩子比别的孩子少了点什么，父亲缺席，她作为母亲便要给得更多，她想让谢行知快乐地生活，她想好好保护孩子脆弱敏感的心。
却没料到，谢行知早就发现他们这个小小的家早已支离破碎，甚至懂事得从没像她吐露他有多想他的父亲多关注他一点，多陪他一会儿。
她这母亲做的太失职了。
她想起她曾经嫁给谢修远的那段时间。
沈清是书香门第，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很爱这个女儿。
她年轻时对谢修远一见钟情，那时候她还只是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她喜欢谢修远并不奇怪。
谢修远是她的大学同学，人长得帅学业成绩也相当出色，没有哪个女孩能拒绝这样的男生。
他们俩当时志趣相投，很快便相爱了。
沈清本想着，这样一个优秀的人，和她当是门当户对，她的父母应该会支持他们的婚姻，谁料到她的父母竟不同意这门婚事。
她还记得父亲跟她说，“谢修远这个人，的确优秀，但我看他不适合做丈夫，也不适合做父亲。他可以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学业中去，但不会把精力放在家里。”
她当时不解父亲为何这样看谢修远，从没叛逆过的沈清，在她25岁那年没顾父母的意见，固执地跟谢修远结了婚。
结婚后，沈清过得依然幸福，她觉得谢修远好得很，才不像她父亲说得那样。
父亲看女儿沉浸在爱情中也不忍多说。
直到沈清怀了孩子，谢修远渐渐不对劲。他同沈清说的最多的是，“凭我们的基因，这孩子以后肯定天赋异禀。以后要让他好好学数学。”
“修远，我只想我们的宝贝快快乐乐地生活，学数学多累。”
“这怎么行，咱们这么优质的基因，不学数学太浪费。沈清，我们眼光要长远。”
沈清发现谢修远在意的似乎并不是他们有了幸福的结晶，而只是优良的基因，当时她觉着奇怪但也未太放在心上。
孩子出生后，谢修远的工作更忙了，他不经常回家，更别提陪伴孩子了，起初沈清能够谅解，但后来一直缺席，一个月只回来一两次，甚至还要经常搬家，她才觉得谢修远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也不在乎这个家。
但她忍下来，没和父母说，她在和父母赌气，她不甘心她选择的男人如此不顾家，她相信谢修远总会有顾家的时刻。
日子就这样过下来，到了今天，谢行知已经上高中了，他们也搬了一次又一次的家，沈清觉得她坚持得有点累了，她渐渐信了她父亲说的话是真的。
或许也正如儿子所说，这个人不值得。
但这段曾美好过的感情就这样放弃，她暂时做不到，哪怕考虑到谢行知目前的学业问题，她无论如何也要再坚持一会，至少撑到儿子上大学，再彻底处理这似乎一开始就错误的感情。
沈清不禁眼眶泛红，她太心疼了，她心疼她最爱的宝贝儿子只能看着别人的美满家庭，即便早已知道自己缺乏父爱仍不让她担心。
“行知，妈妈让你受苦了。”
“妈，你不用道歉，是谢修远他……”
“行了…他毕竟是你父亲，这么说话不礼貌，你都多大的孩子啦，现在都比妈妈高啦。”
谢行知知道他妈是不想让他难过才这么说的，也没继续说下去。
“妈，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然美貌要没了。”
“你这孩子，嘴巴不能甜一点？你写完作业也早点休息，别总熬夜。”
“知道了。”
“明天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沈女士，只要不是无盐减脂餐就行。”
“就嘴贫，早点写完休息。”
“嗯。”
母亲走后，谢行知坐回书桌前，开始写今晚的作业。
窗外树影婆娑，夏虫似乎回窝休息了，万籁俱寂，只能听到徐徐风声。
晚上发生的一切被抛至脑后，明天会是艳阳天吗？
运动会在准备中啦[猫爪]这周会多更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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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