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舟身着绛红镶边墨竹纹锦袍,身姿挺拔如修竹,正陪在身着紫红底福寿纹常服的凌刺史身侧。
凌刺史今日精神尚可,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强撑的“红润”,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带着一种久违的、重掌权柄的满足感,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凌尧则裹着厚裘,安静地坐在稍远处的圈椅里,面色苍白,偶尔低咳,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全场,如同在棋盘上落子的棋手。
顾云舟的存在,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他年轻、英俊,气度不凡,但出身“商贾”的标签,以及他即将迎娶凌家“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
——那位清丽绝伦、凌刺史唯一的孙女,凌寒知
——这两点,足以点燃某些人的嫉妒之火。
“哟,这不是顾大东家吗?”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柳长史家的次子,他端着酒杯,脸上那笑假得能刮下二两粉,斜眼把顾云舟从头剐到尾,“顾兄好福气啊!听闻不日就要迎娶凌家千金了?
啧啧,真是麻雀飞上梧桐枝!
顾兄这手腕,这运道,当真是……呵呵,令人佩服!”
引得周围几位同样对凌寒知身份眼热的公子哥低声哄笑。
顾云舟面色不变,唇角甚至噙着一丝温润的笑意,仿佛没听出话里的刺。
他从容举杯,对着柳公子微微一颔首:“柳公子说笑了。
顾某能与凌府结亲,全赖祖父(指凌刺史)不弃寒微,念及两家旧谊。
至于福气……能与凌家小姐结缘,确是顾某三生有幸。”他语气谦逊,却将“凌家小姐”唤得亲昵自然,无形中宣告主权。
柳公子被他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笑容僵了僵,正欲再刺几句,旁边又一位李公子插了进来,语气酸溜溜的:
“顾兄谦虚了!谁不知道顾家商号如今在金陵风头正劲?
连我们李家在漕运上的份额都被顾兄‘关照’了不少。
顾兄这经商的手腕,配上凌小姐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真真是……财色兼收啊!”
他刻意将“财色兼收”说得暧昧,眼神瞟向女眷方向,仿佛在暗示顾云舟娶凌寒知是为了凌家的势和他自己的利。
这话已近乎侮辱。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投向顾云舟。
顾云舟眼底的温润瞬间凝结成冰,他放下酒杯,动作优雅,声音却低沉了几分:
“李公子慎言。顾某与凌府结亲,乃两姓之好,情投意合,岂容妄加揣测?至于生意场上的事……”
他微微一顿,目光如电射向李公子,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漕运份额,价高者得,公平竞争。李家若觉得顾家‘关照’太过,不妨拿出真本事来争。
若只会在此处逞口舌之利,污人清誉……呵,李某兄,令尊辛苦打下的基业,怕是要毁在你这张嘴上。”
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直戳李公子痛处。
最后那句“毁在你这张嘴上”,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李公子被他看得心头一凛,想起家中父亲对顾云舟手段的忌惮,又瞥见凌刺史虽未言语但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脸色发白,讪讪地后退一步,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穿着华贵锦袍的青年挤了过来,正是周家嫡系子弟周文轩。
周家靠着灯坊起家,近年野心勃勃,试图染指其他行业,与顾家在几处码头和货栈上摩擦不断。
周文轩脸上堆着假笑,眼神却带着阴鸷:
“顾兄好大的威风!李兄不过开个玩笑,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说起来,今日凌刺史寿宴,各家都备了厚礼。
听闻顾兄特意从海外重金购得一盏‘八仙过海’琉璃灯,欲夺今晚灯魁?
啧啧,真是大手笔!不过嘛……”
他故意拖长音调,环视四周,提高声音:“这灯魁之名,向来是金陵灯坊行当的脸面!
顾兄一个外行,仗着财大气粗就想摘了这桃子,怕是……不合规矩吧?
也难怪城中有些议论,说顾兄行事霸道,连祖宗传下的行当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文轩这话极其阴毒。
表面上是质疑顾云舟夺灯魁的资格,实则是在指责他破坏行规、仗势欺人,
更是在凌刺史寿宴上,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暗示顾云舟“不守规矩”、“目中无人”,
试图挑起其他人对顾家的不满,也隐隐将矛头指向了“纵容”顾云舟的凌家。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都看向顾云舟,看他如何应对这更猛烈的、直指根基的挑衅。
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凌尧,也微微抬起了眼皮,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
顾云舟却笑了。
那笑容温雅依旧,眼底却再无半分暖意。
他缓缓踱步,逼近周文轩一步。
明明只是寻常步伐,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周文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公子此言差矣。”顾云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灯魁竞彩,本就是为贺祖父寿辰添彩,图个喜庆热闹。顾某献灯,是尽一份孝心,何来‘摘桃子’一说?至于规矩……”
他目光扫过在场几位有头脸的灯坊老板,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金陵灯会,向来是能者居之,以灯艺精巧、寓意吉祥者为尊。这规矩,难道周家改了不成?还是说……”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周文轩:“周家觉得,这金陵灯魁的名头,天生就该姓周?旁人碰不得?碰了,就是‘不合规矩’、‘目中无人’?”
“你……你血口喷人!”周文轩被他反将一军,气得脸皮涨红。
“血口喷人?”顾云舟轻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顾某只是就事论事。周公子若觉得顾某的灯不合规矩,大可等晚上灯会开始,让诸位叔伯前辈、满堂宾客评鉴。
若真技不如人,顾某甘拜下风。但若有人在此刻,借‘规矩’之名,行打压排挤之实,阻挠他人为祖父贺寿的心意……”
他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冰锥般钉在周文轩脸上:“那便是其心可诛!不仅是对顾某的污蔑,更是对祖父寿宴的搅扰!周公子,你说……这种人,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带着森然寒意。周文轩被他看得遍体生寒,仿佛被毒蛇盯上,竟一时语塞,额头渗出冷汗。
他本想借机打压顾云舟气焰,顺便为自家灯魁造势,却没想到被对方三言两语扣上了“搅扰寿宴”、“其心可诛”的大帽子!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凌刺史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好了。”
他拄着拐杖,在顾云舟和凌尧的虚扶下站起身,浑浊的目光扫过柳、李、周三人,最后落在顾云舟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今日是老夫寿辰,图的是个喜庆祥和。些许口角之争,莫要伤了和气。云舟献灯,是孝心可嘉。文轩质疑,也是关心则乱。孰是孰非,晚上灯会自见分晓。”
他顿了顿,看向顾云舟,脸上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云舟啊,陪老夫去那边见见几位老友。尧儿,你也来。”
轻描淡写,便将一场风波压下。
既未苛责挑衅者,也未过分褒奖顾云舟,却无形中肯定了顾云舟“献灯贺寿”的正当性,并将他带离了是非之地。
至于周文轩的质疑?一句“关心则乱”便打发了,晚上“自见分晓”更是暗示:用实力说话,别玩嘴皮子。
顾云舟立刻躬身应道:“是,祖父。”他扶住凌刺史的手臂,姿态恭谨温顺,仿佛刚才那个言辞锋利、气势逼人的不是他。
凌尧也默默起身,跟在两人身后。
三人离开,留下身后神色各异的众人。
柳公子和李公子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周文轩脸色铁青,盯着顾云舟的背影,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想起家中长辈的叮嘱和周家今晚的“安排”,心中冷笑:顾云舟,让你再得意片刻!晚上有你哭的时候!
而顾云舟,在转身的刹那,眼底的冰冷瞬间化为温润笑意,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他微微侧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长随,对方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顾云舟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掌控一切的弧度。
周家?跳梁小丑罢了。
蹦跶得越欢,晚上摔得越惨。
这寿宴的舞台,终究是为他和凌家准备的。
至于这些挑衅?不过是开胃小菜,正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也让某些人看清楚
——他顾云舟,配不配得上凌家这“高枝”!
凌刺史感受着手臂上沉稳的力道,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满意。
这小子,心性够稳,手段够辣,反应够快。
方才那番应对,既维护了自身和凌家的颜面,又没失了分寸,将难题巧妙地推回给对方,最后还给自己留足了台阶。
这份心机和手腕,配得上他凌家。
凌尧跟在后面,苍白的面容依旧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对顾云舟的“表现”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他无声地摩挲了一下袖中的一枚冰冷铁牌。
寿宴继续,丝竹声起,推杯换盏。
白天的喧嚣之下,暗流却愈发汹涌,只待夜幕降临,那盏注定要成为祭品的“八仙过海”琉璃灯点亮之时,便是图穷匕见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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