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柔视角-雨天的屋檐
「爸,就停这儿吧!」
我几乎是抢在汽车完全停稳前拉开了车门,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清香的晨风猛地灌进来。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不大,但绵密,织成一张细亮的网。学校门口的车流比平时更缓慢。
「真的不要伞?」老爸从驾驶座侧过身,关切地问,「这雨看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他手里还捏着要递过来的折叠伞。
「真不用!校门口到教学楼就几步路!」我语气轻快,为了证明自己很行,还特意在车边跺了跺脚,「而且带了帽子,书包也防水!淋不到多少!」最主要的是,我再也不想重蹈公交车奶茶的覆辙了!用老爸的车接送,至少能保证自己笨手笨脚不殃及无辜。
老爸无奈地笑着摇头:「行吧,淋湿了别哭鼻子。」他递过来一小袋热乎乎的鸡蛋饼,「路上吃。」
「谢啦老爸!」我接过袋子,挥挥手,像只出笼的小鸟,飞快地融入了校门口五彩斑斓的雨伞人流中。雨丝打在额前帽檐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冰凉,却意外的清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蹦跳着穿过拥挤的校门区域,刚要踏上通往教学楼的林荫主干道时。
哗!!!
仿佛是老天爷恶作剧按开了加力键。刚才还绵密温柔的细雨变了脸,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冰冷沉重,密集得看不清前方十米!帽子首先沦陷,雨水顺头顶往下淌,滑进脖领子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更糟的是,风也起来了,裹着雨点横扫过来,手里的鸡蛋饼袋子变得湿漉漉沉甸甸。
我慌忙就近躲向门口左侧的小保安亭屋檐下。这屋檐很窄,只够勉强站着,雨水被风吹得斜斜扫进来,裤腿和鞋子外侧很快就湿了一片。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我心有余悸地拍打着帽子和身上的水珠,不经意瞥过去。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骤然收紧。
陈澈。
他侧身站着,脸微微朝亭子里面,似乎也在躲避斜飞的雨箭。白衬衫,又是白衬衫,靠近肩膀后背的位置湿了一大片,布料贴在皮肤上,颜色变深,勾勒出一点清晰的肩胛骨线条。黑色的头发彻底湿了,额前几缕碎发软塌塌地垂下来,遮住了小半边额头。水珠正顺他紧绷的下颌线往下滴落。
他手里捏着一个同样湿漉漉的便利袋,大概是没来得及吃的早点。脚边靠着辆深蓝色的山地车,链条和车架上布满了细小的水珠。原来他自己骑车来的…也没带伞?
这场景……似曾相识。
愧疚感像瓢泼大雨一样兜头淋下。要不是我在公交车上笨手笨脚的一撞……他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为了避开人群选择骑车,结果被堵在这里淋成落汤鸡?
雨声轰鸣,震耳欲聋。我们俩挤在狭窄得几乎能听到对方呼吸声的屋檐下,谁也没说话。空气湿冷得让人发抖,我偷偷把快被雨淋透的鸡蛋饼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尴尬得要命。上一次这么近,还是在密室的黑暗里,撞到了他的胳膊……
「这雨可真够大的!鬼天气!」保安亭的小窗户被从里面拉开了。负责门禁的张叔那张和善的、有点发福的脸探了出来,他手里端着冒热气的保温杯。他看看狼狈的我们,又看看外面瀑布似的雨帘,啧啧两声,「早上天气预报还说小雨呢!」
他咂了咂嘴,目光在我们两个「落难」学生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在陈澈湿透的肩膀和我几乎报废的早饭袋子上停留片刻,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他弯腰在脚边的铁皮柜子里摸索了一下,「差点忘了这茬儿!」他得意地拎出来,两把长柄伞!
一把深蓝色的格子伞,崭新;另一把是有点旧的藏青色折叠伞。
「拿去用!」张叔把两把伞都递到了窗户缝隙外,雨水立刻打湿了一点伞面,「收着,放学记着还回来就行!别在这儿干站着淋感冒喽!」
我愣住了。陈澈也明显顿了一下,目光落在那两把伞上。
「愣着干啥?」张叔催促着,「快拿着!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待会儿早读该迟到了!」
张叔的好意来得太突然,简直像黑暗里的光!我有种得救的感觉。
「谢谢张叔!」我感激地道谢,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但伸到一半,我的手在空中顿住了。两把伞……给谁?拿哪把?总不能一个人全拿走吧?我犹豫地扭头去看陈澈。
他也正看着我,湿漉漉的头发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比平时更深沉一些。他动了动嘴唇,声音在雨声中显得很清晰:「你先挑。」
陈澈视角-共享的雨伞
车轮碾过积水四溅的路面时,脑子里还在盘算昨晚物理练习册最后那道能量转换题的思路。车轮链条的沙沙声和雨滴打在帽檐上的哒哒声是背景音。选择骑车确实是为了避免公交车的拥挤。人太多,不确定因素……比如翻倒的奶茶……总会出现。风险可控。
然而「可控」在离校门还有百米的转角处彻底失效。雨势的突变几乎是在一秒内完成的。豆大的、冰冷的雨点瞬间穿透外套和薄衬衫,后背一片湿冷的黏腻感蔓延开来。校门口的混乱加剧,骑车反而不如步行灵活。
把车锁在保安亭旁仅有的那棵不算茂盛的梧桐树下时,便利袋里刚买的牛奶包已经被雨打得软塌塌了。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衣领,脖子后面冰凉一片。很烦。
快步躲到仅能容纳两三人的逼仄屋檐下,很快,又来了一个人。浅黄色的薄外套帽子湿了大半,几绺头发贴在微红的颈侧,手里紧紧捏着一个同样被水泡得可怜兮兮的食品袋,上面隐约渗出点油渍。
乔雨柔。
她看见我时的表情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圆睁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无措。紧接着是一种更熟悉的神情,愧疚。她飞快地把湿掉的袋子藏到身后,动作僵硬,像是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粘稠,只剩下外面哗啦啦的、仿佛永不枯竭的暴雨声。
张叔的粗嗓门和递出来的两把伞是打破这粘稠空气的强心针。
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她在犹豫什么。两个人站在同一个屋檐下被迫躲雨已经够尴尬了,何况还有隔夜陈酿的「芋泥**」和密室黑暗里的肢体接触做铺垫。她不安的眼睛在我们两人之间快速瞟着,眼神乱飞,显然在纠结「选伞」这个简单动作背后潜在的社交尴尬。
不能让她纠结。时间宝贵,而且越来越冷。我看着她因雨水和紧张而更显白皙的侧脸,在她犹豫着伸出手的时候直接开口:「你先挑。」语气尽可能平常,就像在决定谁先去交作业。省去不必要的枝节。
她的肩膀似乎轻轻缩了一下,带点感激也带点紧张,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窗台上崭新些的深蓝色格子伞的伞柄。
「谢谢张叔!」她又道谢一次,声音清脆了些。然后才转向我,小声补充了一句:「那…这把?」
「行。」我点头,伸手拿过窗台上剩下的藏青色旧伞。伞布已经有些磨损,透出陈旧感。
「快走吧!别磨蹭了!小心迟到!」张叔在里面笑着催促。
我撑开伞。老旧的折叠伞骨架「吱呀」一声呻吟,雨点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密集的敲打声。身边,她也几乎同时撑开了蓝色的格子伞。
狭窄的屋檐空间被两柄撑开的伞占据了更多,我们不得不往外移动。
哗!更大的雨声裹挟寒意袭来,伞面被砸得砰砰响。雨水顺道路汇成浑浊的小溪,流向排水口。教学楼在几十米外,隔着厚重的雨幕。
我迈开步,踩进冰凉的水洼里。她撑着她蓝色的伞,就在我身侧几步的地方,也走进了雨中。一蓝一藏青,两把伞各自撑开一片小小的、移动的、干燥的天空。
密集的雨点不断敲打伞面,又顺伞骨滑落,形成一道不间断的水帘,将我们分开。
空气中弥漫起雨水浸湿泥土后翻起的尘土气息,冰冷潮湿,还有路边梧桐树叶被雨水冲洗后的清新味道。在混杂的气息里,我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
没有甜腻的芋泥**味。
只有冷冽、干净的雨水的气息。
[竖耳兔头][竖耳兔头]嘿嘿嘿,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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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胡说,谁说天公不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