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被捅了个窟窿,暴雨无情地冲刷着城市。豆大的雨点砸在“卷毛猫”咖啡馆的落地窗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鼓点,将窗外的一切都扭曲成流动的灰色水幕。
只有门楣上那只胖乎乎的霓虹灯招财猫,还在水帘中顽强地闪烁着模糊的笑容。
拥有一头卷毛短发的纤瘦少女,急匆匆得从路边跑过,轻盈的脚步点过水面,水珠划过急促而短暂的弧线,而后重新摔落打湿了苏默的裤脚,也惊扰了斜织着雨幕的街角。
苏默用尽全力抱着那个巨大的、边缘早已被雨水泡得发软变形的纸箱,几乎是撞开了咖啡馆沉重的玻璃门。
一股裹挟着泥土和凉意的湿气猛地灌入,瞬间被室内温暖、馥郁的咖啡豆焦香和甜点特有的黄油暖意包裹、吞噬。
她像只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流浪猫,浑身湿透,浅色的卫衣紧紧贴在身上,几缕湿透的黑发狼狈地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
纸箱里,是隔壁烘焙坊今天最后一批限量版抹茶千层——店长阿Ken在她冲进雨幕前,几乎是吼着叮嘱:“默默!人可以湿!千层不能糊!它们比你的工资还金贵!”
“默默!快进来!淋坏了吧!”阿Ken从操作台后面探出头,急忙招呼。
苏默顾不上回答,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女孩尖尖的小虎牙为她小巧可爱的脸增添了几分明媚的气息,像猫儿一样湿漉漉的大眼睛让人看着就无法对她生气。
阿Ken知道她的意思是:“我很好,抹茶千层更好。”
阿Ken无奈地看着这个冒失的孩子,笑着摇摇头,叮嘱道:“快去擦擦!别感冒了!”
苏默抱着箱子就想往后厨冲。
纸箱底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更糟糕的是,一阵熟悉的、让她头皮发麻的酥麻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传来!
“糟了糟了糟了!”苏默在心里疯狂尖叫。
是猫耳朵!这对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理论上绝对隐形的毛茸茸小东西,每次在她过度使用能力或情绪剧烈波动时,就会不受控制地、羞耻地冒出来!
角落里,周叙白*精密运转的大脑罕见的停止了0.01秒。
那是什么?
在那个湿漉漉的女孩头顶,清晰无误地——立着一对……毛茸茸的、微微颤抖的……猫耳朵?!!!!
视觉信号冲击着周叙白固有的认知壁垒,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工作,摘下金丝框镜以确认是否看错。
耳朵似乎感受到了注视,敏感抖动两下仿佛在向周叙白发送信号——“是呀是呀是我呀,你没看错(^.^)”
摇摇欲坠的纸箱底部猛的撕裂一道口子,装着精致抹茶千层的透明盒子正倾斜着滑向地面!
苏默内心疯狂响起警报,猫耳朵遭受强烈情绪攻击陡然炸毛,像两朵小蒲公英。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戴着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手眼看就要托住蛋糕盒。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塑料盒的刹那——
周叙白的大脑似乎被那对兀自颤抖的、毛茸茸的、完全违背物理法则的猫耳朵狠狠拽了一下!伸出去的手臂轨迹发生了极其诡异、完全违背他意志的偏移!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向下捞住坠落的蛋糕,而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向上——稳稳地、严严实实地捂在了苏默的头顶!精准无比地盖住了那对刚刚冒头、只有他能看见的猫耳!
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暴雨敲打玻璃的鼓点、阿Ken惊愕的尾音、咖啡馆背景舒缓的音乐……所有声音都像被吸进了真空。空气里只剩下抹茶粉和奶油在坠地瞬间炸开的、极其细微的“噗”声,以及……
苏默感觉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头顶传来的触感是陌生而温热的。那只大手带着一点雨水的微凉,掌心却异常灼热,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禁锢感,将她那对羞耻的“天线”牢牢覆盖、包裹。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被触碰的瞬间,那对理论上“只有自己能感觉”的猫耳朵,竟然不受控制地、极其清晰地在他掌心下轻轻动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动物本能地蹭了蹭那陌生的温热。
她猛地抬头,湿漉漉的黑发甩开几颗水珠,一双因震惊和羞窘而瞪得溜圆的眼睛,直直撞进了另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周叙白也完全僵住了。
掌心下的触感是……
真实的,温热,毛茸茸,带着细微的生命力的搏动。
甚至,它们刚刚还在他手里……动了?!
这触感远比视觉冲击更直接、更颠覆。
他深邃的眼眸里,惯有的冷静被一种极度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彻底打碎,只剩下纯粹的震惊,牢牢锁住苏默同样写满惊涛骇浪的眼睛。
四目相对。
咫尺之间,呼吸仿佛都停滞。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湿发灼烧着她的头皮,她眼中翻涌的羞耻和惊骇几乎要将他淹没。
“啪嗒!”
装着抹茶千层的盒子终于彻底落地,精致的绿色蛋糕体可怜兮兮地摔成了一团模糊的翠色泥泞,浓郁的抹茶香气混合着奶油的甜腻,不合时宜地在两人凝固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阿Ken痛心疾首的哀嚎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的千层——!!!周叙白你搞什么鬼?!让你接蛋糕你捂人家默默的头干嘛?!!”
可这声音,苏默和周叙白都听不见了。
苏默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震耳欲聋、带着崩溃和极度荒谬的呐喊:
天呐,这个男人是笨蛋吗!!为什么不救蛋糕!
时间凝固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他掌心下那对不听话的猫耳,还在微微地、持续地发着抖。
而周叙白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强力胶水粘在了那里,忘了收回,也忘了……下面本该是那盒价值不菲的抹茶千层。
世界,只剩下雨声,咖啡香,头顶那只滚烫的手,和那双一向镇定、此刻却写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乱的深邃眼睛。
周叙白觉得自己疯了。
阿Ken痛心疾首的冲过来去看地上的蛋糕尸体,哀嚎加怒吼:“周叙白!你手放哪儿呢?!默默的头是你能随便捂的吗?!还有我的千层!!”
苏默的猫耳在他掌心抖得更厉害,因为极度紧张和羞耻,突然“咻”地缩回去了。
周叙白感知到手心一空,他下意识松手,但掌心的触感还残留着,让他更加混乱。
面对阿Ken的质问,他一时语塞。
用那双还带着震惊余波的眼睛复杂地看着苏默,再瞥一眼地上的蛋糕。
“这盒千层,算我的。双倍……哦不,三倍。”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苏默……”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周叙白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常。
他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警惕,将目光投向门楣上那只一直在水帘中闪烁微笑的霓虹招财猫。
那只招财猫,胖乎乎的脸上,镶嵌着的、本该是静止发光的霓虹眼睛——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眨动了一下。
不是光影的错觉,不是雨水的折射。那是一种带有生命感的、近乎俏皮的眨眼。
“!!!”
周叙白猛地闭了下眼,再睁开。
招财猫依旧挂着那副模糊的、程式化的笑容,眼睛稳定地发着光,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灵动只是他过度震惊后产生的幻觉。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地上那滩已经引不起阿Ken任何抢救**的抹茶泥泞,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刚刚覆盖过“猫耳”的手。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毛茸茸、温热、带着细微搏动的诡异触感,以及……那一下清晰的蹭动。……
周叙白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混合着世界观被反复碾压的麻木感。
我是不是……真的该去看看精神科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