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觉得身边这个人,作为第一个被抓壮丁的目标就挺合适的。
衡极峰大弟子,姜鉴。
论起来,姜鉴应该算甘棠的师弟。他在甘棠后面入门,资质很高,直接被收为了亲传弟子。衡极峰上一任长老、也就是甘棠和姜鉴的师父,已经随着上一任掌门一起开开心心养老去了。不仅把长老腾出来给了甘棠,还把他收下的弟子一股脑地塞给了已经结婴的亲传大弟子姜鉴。
把姜鉴抓进管理队伍,她的长老位就更稳了。
姜鉴此时皱着眉头,挺俊的一张脸上满是不解:“可是您刚刚看这一圈,这里要加一些,那里要重新建,我感觉这主殿都要被你拆的七零八落了。”
“听着多,整体上改动不大。”甘棠拍拍姜鉴的肩膀,开始忽悠,不是,开始说明,“我们衡极峰作为掌管天麓宗实务的一派,以往多被其他峰弟子诟病为只享好处不做事。可我们峰内弟子都知道,师傅他老人家兢兢业业做事,连自己的修行都耽误了,很多弟子也因手上的事务繁多而难以专心修炼。我们明明做了这么多事,却费力不讨好,你说这是为什么?”
姜鉴边听边点头,不由得跟着甘棠的话尾问:“为什么?”
“很显然,因为我们做的太多了!”
“对!”姜鉴反应了一下,又否认,“不对,不对,这些都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我说的是做的多,不是管的多。”甘棠引导姜鉴去设想,“就比如我们衡极峰这个主殿,以往所有他峰弟子要见师傅或者找你,是不是都得到主殿转一圈?可是他们到主殿之后能见到人吗?”
姜鉴摇头:“不能,师傅多在洞府,我则因为要处理的事务繁多,在衡极峰哪一处都有可能。”
“那些与师傅和你有来往的人还好,一个传音符的功夫,就不会白跑了。可整个宗门那么多人,有你和师傅传音标记有几个?大大小小的事务,难道都非要找师傅和你吗?就我和你在主殿转的这一会儿功夫,有多少非衡极峰的弟子进出主殿了?”甘棠拉主殿的看守弟子佐证,“你说,你平时要跟多少人说‘姜师兄并不在此’这句话?”
守门弟子无奈道:“数不清了,今日因掌门与甘长老的合籍典,来此的人更多,找谁的都有。”
姜鉴也不是什么定点刷新的NPC,甘棠作为长老也不可能为了琐事就守在一处等着。
“不了解你我的人,若是有事找我们,来衡极峰后下意识地就会到主殿这里来。可是这里守门的弟子随意不得走动,又怎知我和你在何处呢?”甘棠挥手示意姜鉴看看主殿有多大,“所以,大多数时候里,主殿只有大门这里有接待的作用,其他空间没半个人去。就这样每日各种法阵还烧掉许多灵石,你说是不是浪费?”
“是挺浪费的。”不仅姜鉴,连守门的两个弟子都非常赞同。
“那是不是要改?”
“是要改……”姜鉴应下之后又沉默了,“可这主殿已随衡极峰走过百万年,一直如此,甘长老要怎么改?”
“我们又不改外面。”甘棠领着姜鉴走进主殿,“一层的改动也小,但是一层以上的空间,值得好好利用规划一下。”
甘棠开始给姜鉴打草图:“我们从最基础的功能说,首先,一层除了我们集合弟子时用,还应该增加引导功能和驻守大殿弟子的休息区,还需要有来访者的等候区。”
“引导是可以,但是休息?”姜鉴严肃地反对,“驻守任务本就是为了督促筑基期弟子修炼而派发的,怎可随意休息?”
“你这个观念就不对了。筑基期,在于稳固基础,这人来人往的站一天,能打下什么基础?”
“若是修炼,何处不能修炼。在此处站一天,亦可以练心。”姜鉴的想法是每个修仙大派的都讲的道理。
“有人是万般皆可入道,但那是特例不是常理。”甘棠不以为意,“修行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朝一夕皆要用功,但不可一味苦修。你让筑基期在这里站一天,只回答些‘某某不在此处’的简单问题,能练出上乘心境来?就算有体会了,不及时思考,也是没用的。那你是不是得让驻守弟子有时间歇口气,想一想?”
姜鉴总觉得不太对,但也好像没有错。他身后趴在门边的两个守门弟子狠狠地认同了,觉得甘长老说的非常有道理。
“总之听我的,先这么改,听听反馈看看成效。”甘棠继续把自己对大殿二层及以上的规划讲给姜鉴听。
一时听了太多没概念的事情,姜鉴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这些改动需要修缮堂的协助,你先把我跟你说的要点罗列一下,拿到修缮堂跟他们讨论。”甘棠考虑到落地的执行问题,觉得自己还是要盯一盯,“你先去修缮堂,我回去制一份布局图,稍后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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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甘棠一心修行,除了大家都知道“她爱惨了赵清随”的八卦,既没有多少声望,人脉资源也着实平平。
这也有好处,一是甘棠不必特意在人前扮演人设,二是有距离感的社交关系反而比较容易刷新他人的印象。可如今刚得实权便想大展手脚,难以知道甘棠真正想法的人自然要犯嘀咕。
主管修缮堂的鲁清河在听闻姜鉴来此的目的后,第一个反应也是如此。
“甘长老可是对合籍大典有什么不满意?”鲁清河悄声问姜鉴,“那修缮堂也是按照赵掌门的吩咐办事,我们实在没办法啊。”
“鲁师兄为何这么想?”姜鉴不太明白,“甘长老只是要改衡极峰的主殿。”
“主殿立在那里百万年,哪一任长老想着动了,不过是修补损坏,加固法阵罢了。”鲁清河摆摆手,“姜师弟你为人纯直,该是被甘长老冠冕堂皇的借口骗了。你想想,谁不知甘长老对赵掌门用情至深?但她忽悠上任掌门撮合他与赵掌门的时候用的什么理由——互相扶持,共建宗门。”
“这有何联系?”
“要不说你整天瞎忙,只长修为不长心眼。”鲁清河凑到姜鉴身边压低声音讲,“她对合籍大典里赵掌门一切从简的安排不满,不好明着冲心爱之人发作,于是敲边鼓,说是改建衡极峰主殿,不过是吸引赵掌门的借口。”
鲁清河看似只跟姜鉴暗地讨论的模样,但修真之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声音压得再低,修缮堂的弟子竖起耳朵什么听不见。
就在堂内弟子因鲁清河的话心生埋怨时,甘棠手持一卷图纸,打门口进来了。
筑基期都能听得清楚的话,以甘棠的修为,有意听,隔着百米都能听清。何况她注意着动静都走到门口了,等鲁清河说完“悄悄话”才进来的。
“鲁师弟比姜师弟早入门百年,果然心思细腻很多。”甘棠笑着招呼鲁清河,“正好,我主殿改建的图纸也备好了,你想得多,来看看可有不足?”
这下脸的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鲁清河是挂脸也不是,认怂也不是。
姜鉴听了鲁清河一通的分析,却还是之前的模样,认真地跟甘棠汇报:“甘长老,我被鲁师兄拉着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还不曾把主殿改建的要点告诉他。”
“不妨事,现在结合着我的布局图一起说。”甘棠一挥手,将手中图纸展开,悬铺到修缮堂大厅的正中央,“修缮堂众弟子都是擅长此道的,不如都来看看,提提意见。”
甘棠这样说,在场的弟子都凑了过来。
一个小弟子看图后的第一反应是:“这图怎么一开始就是衡极峰主殿的顶层啊?”
甘棠忙伸手把自右到左的图改成自左到右的,还别说,修真世界里这种物随心变的法术真是实用。倒是她疏忽了,下意识还是现代人的习惯,从左往右画的图。
敢开口的小弟子被旁人拽了一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看向甘棠。
甘棠冲小弟子笑了下,而后示意众人先看主殿一层的改动。
主殿一层的平面布局很像甘棠曾经参观过的寺庙主殿布局,四方形,殿四周有围廊,殿内梁架用减柱做法配以法阵支撑加固,所以内部空间很宽敞。
殿内空间分为两进,一进为主祀门厅,供着衡极峰创立长老的画像,两侧为配祀,东西墙前供有多排长明灯,不少烛台上刻有为衡极峰一脉做出突出贡献的弟子的名字。第二进为后祀,北墙刻有历代衡极峰长老的道号,左右两侧则是类似厢房的设计。
据称是因第二任衡极峰长老乃是双胞姐妹共担,二人为时时瞻仰她们的师傅,也就是创峰长老的画像,所以日常修炼也不回洞府,就在衡极峰主殿,于是便一左一右修了两个厢房。自第二任长老卸任后,第二进的左右厢房都空置了百万年,里面的家具法器早就化成灰或是被收入门派宝库,只留下两间空屋。
甘棠这次就要把左厢房改为迎客的接待间,右厢房改为驻殿弟子的休息间。姜鉴还从旁解释了甘棠要设置弟子休息的原因,引得几个修为不高的,日常也会被轮派到驻守任务的修缮堂弟子暗暗点头。
图纸简洁明白,谁都能看懂。但甘棠知道,改建衡极峰主殿的难点不在实际操作上。
“我知道甘长老是体恤弟子修行劳苦。”被甘棠晾了半天的鲁清河觉得自己得提醒一下这个新上任的长老,“但改建主殿一事兹事体大,还是通知赵掌门前来过目为好。”
甘棠挑眉,观察着鲁清河的表情,想他是基于什么目的说这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