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颂锦蹲在地上,细白的手指穿梭过橘猫柔软的毛,另一只白色的猫过来蹭她的腿,裸露在外的脚踝感受到白猫身上的温热。
林颂锦安静地低头看着两只猫,路灯的灯光穿过小巷,最后只余浅浅一层落在林颂锦身上。
墙角阳光不达,却得青苔青睐。巷口传来脚步声,林颂锦闻声抬眼看去,少女逆着穿过巷子的灯光,看不清面容。
巷子安静,只偶尔穿来路人交谈的声音,但传进来也只剩模糊的一层。林颂锦愣愣的看着来人,直到少女走近了几步才看清面孔。
林颂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孟夏弯了弯眼睛,率先开口,“你好,林颂锦。”
林颂锦于是回她,“你好,孟夏。”
孟夏一边将带来的火腿肠拆开,一边带着笑意问道,“我第一次看见你唉。”
“啊?”林颂锦疑惑。
林颂锦虽说和班上同学来往不多,但也不至于不认识同班同学,况且这学期由于换座位,两人成了同桌,虽说不熟,但也不至于说出第一次见这种话。
孟夏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没忍住笑了,“抱歉啊,我是想说,之前我来喂猫的时候都没见过你。”
林颂锦了然,怪不得它们这么肥,“我今天是第一次来,没见过很正常的。”
盛夏夜晚的风吹进来,林颂锦没忍住偏头咳了几声,巷子外渐渐归于安静,林颂锦站起来准备离开,但蹲太久的后遗症让她眼前发黑,差点跪下。
她缓过劲,才发现孟夏正抓着她的手。林颂锦穿着校服短袖,孟夏手上的温度通过裸露在外的皮肤传给她,像刚才白猫蹭她的脚踝。
孟夏试探性放开手,“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啊孟夏,”林颂锦缓过来,和她道别,“再见孟夏,我要回家了。”
“注意安全,明天见啊,”孟夏,“林颂锦。”
客厅留了一盏灯,想来是家里阿姨给她留的,“阿锦,回来了。”
林颂锦嗯了声,“陈阿姨早点睡。”
家里原来的阿姨由于家庭原因离职了,陈阿姨是去年新招的。
林颂锦房间有一个阳台,阳台前面便是高大的银杏树。是很多年前,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林颂锦的时候,父母亲手所种,为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
……
林颂锦做梦了。
明亮的阳光洒进病房,床上的女人长发微挽,眸眼温柔。
“妈妈,”小小的林颂锦问母亲,“我阳台前的银杏是你个爸爸亲手栽的吗?为什么当初你们要栽银杏树啊?”
母亲轻轻的将林颂锦弄乱的头发拆开,重亲给她扎头发,方浅瑜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在林颂锦幼年记忆里,母亲好看的面容总是带着笑的。
方浅瑜,“因为有首诗,讲的是满地泛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
“什么意思啊?”
方浅瑜道,“意思是,在清晨醒来,看到满地的银杏叶在空中翻舞,才发觉季节已蜕变,秋色到来,一年又将过去。”
“爸爸妈妈栽这颗树时,正是秋天,银杏在空中翻舞的时候。”
林颂锦似懂非懂。
七岁之前,林颂锦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母亲床头前从未枯萎的栀子花,让她以为夏天永无止境。但她忘了,人间四季轮转,盛大的夏日终以萧条的秋天作为结尾,而后是无尽的冬日。
林颂锦在无数个夏天里看着那颗银杏树,度过一年又一年的人间四季。
林颂锦这一夜做梦的代价就是,第二天上课她踩点进教室了。
早读老师没来。
林颂锦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头昏眼花,鼻腔里充满了各式早餐的味道。她低血糖,平时牢记吃早餐的铁律,唯独今天起晚来不及。
昨夜做的梦让她情绪低沉,林颂锦用笔一下一下戳着书,想着下课能不能来个十分钟冲刺,去超市买点东西。
“林颂锦。”
“啊,”林栀有气无力的看向自己同桌。
孟夏没忍住笑了下,分给她一个豆沙饼,“吃吗?”
林颂锦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孟夏。”
“可是你低血糖唉,”孟夏指了指她的嘴唇,“你嘴唇都白了。”
“林颂锦,你别告诉我你想下课来个十分钟冲刺去超市买早餐,你这低血糖的身体想都别想。”
林颂锦最后还是趴在桌上啃完了那个豆沙饼,她想,大不了明天帮孟夏带早餐,这样也算两清。
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转着,勉强在燥热的夏天带来几缕风。
林颂锦扎头发的头绳松了,本来扎得完美的高马尾爆改低马尾,黏糊糊的粘在后颈。老师还在上课,纵使她有重新扎头发的想法,也不好在课堂上付诸行动。
林颂锦最后一次尝试将头发掠离后颈无果后放弃了,认命的抬头听课。现在不过八月,林颂锦在心里算着日子,不知不觉思绪已经飘出四四方方的教室。
栀子花难养活,她养的那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林颂锦背上书包出了校门才想起忘记问孟夏早餐吃什么了。她停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想到了什么,她往昨天的小巷子走去。见到了那只猫,却没见着孟夏。
林颂锦回到家,惊讶的发现自己常年在外工作的父亲坐在桌上喝粥。
林致远长相偏温和,人至中年也没发福。只是两鬓间因爱人的去世多了许多白头发。
“阿锦。”林致远叫了女儿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颂锦换好鞋,打破了这份尴尬,“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
父女间又是一阵沉默。
林颂锦准备上楼,路过林致远身边,闻到若有若无的烟味,林颂锦脚步顿了下。
“爸,”林颂锦,“少抽点烟。”
林致远看着女儿上楼的背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楼上,林颂锦掏出物理卷子,看着上面的题没忍住发起呆来。
她和林致远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或许一切事情发展早在很久以前就初见端倪,是在方浅瑜去世后,林致远毫不犹豫远赴它处,最初几年里,除逢年过节和亡妻忌日,其余时间从不踏足南梧。
林颂锦抬笔落在卷子上,要说怪林致远吗?那倒也没有,要说没有怨言,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