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令真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她会学习琴棋书画,女工女德,成为一名和她母亲崔熙一样德容兼备的贵女,接着嫁给一位门当户对的郎君,管理后宅中馈,生儿育女。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家道中落,不再是高官的小姐。
离开淮京那一年,江令真七岁。她看向高耸的城门,暗中许下一定要回来的愿望。
但又可惜,江令真是女儿身。她没法考取功名、没法参军致仕。她只能依靠父亲,和未来的婚姻。
父亲江恪很快变成了不可靠的存在。
江恪一遭贬谪,心绪郁郁,终日醉酒。
江令真的母亲崔熙贤德,劝诫江恪戒酒,做好父母官,积攒政绩,为重回都城做准备。
江恪听不进去,反而同崔熙离心,怨恨崔家隔岸观火,不肯拉他一把。
渐渐地,江恪同他从前看不上的妾室兼表妹田珍绸愈走愈近。田珍绸出身商贾之家,心性豁达,她一贯安于眼前,对于都城没有念想。
江照月性子随母亲,很快就适应了荔山的生活,每天都想着去哪玩,似乎完全没有忧愁。
江家里,似乎只有崔熙和江令真母女还存有向上爬的希冀。
江令真暂时没法同大人较劲,只得把矛头转向姐姐江照月。
为什么父亲慢慢不喜欢自己和母亲,为什么是田珍绸和江照月夺得了父亲的宠爱?
为什么明明同样的境遇,江照月就能活得这样没心没肺?
江照月活得越肆意开怀,江令真的怨恨更增一分。
江令真九岁时,崔熙难产而亡。
彼时崔熙发动时,江恪还在酒馆里昏醉不醒。还是田珍绸为崔熙寻来了郎中,但这无济于事,崔熙最终身故。
荔山正值梅雨天气,看见母亲垂下的手和苍白的面庞,江令真仿佛觉得潮湿的水汽化做无处不在的屏障,团团勒住她整个身子,不得动弹。
江令真开始怨恨家里的每一个人。
她一定要逃离这里,一定要回到淮京城。
江令真想起她身上还流着崔家的血脉。
她给外祖母写信。每月一封,不提要她帮忙,只是告知她自己在这边的生活。江令真在信里美化了江恪和自己的父女关系,提到江恪如何在当好父母官的同时也在好好教导江令真,她自己又如何努力学习礼仪诗书,以及两人如何思念已故的崔熙。
大约是崔家担忧被知道他们还同罪臣有联系,江令真没收到过任何回信。
*
江令真和江照月十五岁及笄这一年,江恪等到了召他回都城的圣旨。
时过境迁,皇上赦免了与当年案子牵连的一些人,崔家也就顺水推舟,为江恪求情。
江令真高兴不已。
她回了淮京,立马求见外祖母,却得知老人在一年前便已仙逝。外祖母临终前,要江令真的舅舅一定将江令真接回都城来。
江令真痛哭。舅舅却再给她当头一棒:“令真,你需谨记,你是江家女,而非崔氏之后。你父亲官职足够他清闲后半生,让他切莫贪心。”
江令真明白,舅舅这也是让她别贪心,是在与江家割袍。
她不甘心。到底是回来了,她不可能就此罢休。
江令真决定要寻到一位有权有势的夫君。
她家世平平,那么就要充分利用美貌和才学。
纪国公主的赏花宴,江令真初露头角。公子们聚集到她身边,但得知她的家世后,大多便离去,剩下的都是些平庸之辈和好色之徒。
这也在江令真的意料之中。她没办法嫁给年纪相当的高官贵族做正妻,她要么当年老者的续弦,要么做妾室。
不过她在一开始,还是想碰碰运气。
平康侯符飏,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符飏俊朗高大,为人儒雅斯文,家里也仅仅有一位妾室,洁身自好。而且他只有一位女儿。江令真如果能为符飏生下一位继承人,那么她后半生便可以母凭子贵。
符飏对江令真也颇有兴趣。
江令真感觉自己慢慢爱上这位平康侯。
这很危险,却很幸福。
终于,符家的媒婆上门提亲。
江令真翘首以盼,眉目里都是欢喜。
但她却听见媒婆说:“老身前来,是为平康侯府求娶贵府大小姐江照月。”
媒婆堆在脸上的假笑无比刺眼。
江令真和田珍绸异口同声:“大小姐?!”
田珍绸不想女儿嫁入高门。她很爱自己的女儿,但同时她清晰地知道,江照月没脑子,不适合勾心斗角的生活。
媒婆道:“是呀。是大小姐江照月。”
江恪也惊讶,他根本不知道女儿和符飏有什么联系。
只有江照月最镇静。她坐在那里,早就知道这会发生。
江令真有苦说不出。她能说什么呢?她和符飏交往并未宣之于众,符飏也从未说要求娶她。
她没去找符飏或者江照月对峙,问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落寞地瞧着家里挂上婚嫁的大红装饰,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想着:算了,她这一生注定平庸。
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
江令真开始相看郎君。她意欲寻找一些和她年纪相仿、家世相似的男子。
在这个时候,贺钰私下向江令真表明了心意。
贺钰是前工部侍郎的儿子,几位哥哥都在朝中任职。
虽然贺钰无官职在身,也不受父亲重视,但他仍旧能够继承贺家的姓氏和部分资产,能过得比许多人要好。
江令真能嫁给贺钰,其实不失为好去处。
但江令真拒绝了他。她不喜欢贺钰。反正她现在寻婚事也不奔着荣华富贵,那么她至少得找一位她喜欢的。
况且她认为贺钰这人心思太重,有时候不算真诚,比如他没将想要求娶江令真的事情告诉贺家。
他爱她,仅限于嘴上说说。
江令真选夫的计划还是告破。
一个消息传入江府——礼部侍郎的兄长章一姚正在联系媒人,要求娶江令真做姨娘。
章一姚是什么人?他年轻时风流成性,染上一身花柳病,现在呢,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病秧老头。他娶江令真,似乎是为了冲喜。
江恪愁得一宿睡不着觉,愈发觉得自己没用。
江令真没有慌。她越到困境,越能冷静。她知道自己得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而继母田珍绸虽然不喜欢江令真这个不乖顺的继女,但总归不忍心看她真的遭难。田珍绸速速去了平康侯府,托女儿照月让符飏想想办法。
符飏显得很热心,承诺会帮小姨子摆脱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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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令真则由此又和符飏见了面。她猛然发现,自己居然对他还心存欲望。
符飏待她比往日更好,还在私下向她解释他和江照月的事情:“我和照月是奉子成婚。在府中游园那日,我在房中醒酒,见到了迷了路的照月。我们喝的茶中不知何时被人下了药,之后便......我对不起照月,只能娶她。”
符飏温柔地为江令真别好耳边的发:“我更对不起你,令真。我那日最终会把持不住,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将照月看成了你。”
“我最心悦之人是你。”
贺钰不久也夜访江府,他说他还是愿意娶江令真,不过碍于家里的要求,现在他只能娶她做姨娘。他承诺会扶正江令真。
章一姚的媒婆不日就要上门,江令真最终先一步选择做了符飏的外室。
反正都是做小,她情愿攀一株更高的枝。
后来的日日夜夜,她总是在想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对不对。
至少刚开始的一段日子,她沉浸在快乐里。
无论是情感还是物质上,符飏都满足了江令真对丈夫的想象。
别院是他们的小家,两个人终日黏在一处,泼墨作诗,饮酒抚琴,宛如池里相爱相守的鸳鸯。
可惜江令真的生活处处充满起落。
符飏抛弃了她——因为他正在求娶的高门小姐不喜欢他有外室。
江令真不再能冷静。她以泪洗面,她心知她早在符飏的甜言蜜语里丧失了和生活反抗的勇气。
*
江令真不愿意回江家见父亲和继母。
在郊外,她用积蓄买下一个院子,暂时安置下来。
贺钰则再度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他参军归来,立了功,现在前途似锦。
贺钰对江令真的心意却没有改变,他再次向江令真求爱。
江令真因男人而陷入谷底,却忍不住将另一个男人当做救赎。
她后来觉得这时的自己可笑至极。
贺钰做的事情和符飏没什么区别。
他们都短暂与她相爱,又飞快地弃她如敝履。
只不过贺钰用的时间更短,意图更丑陋。
江令真和他确定心意不到一个月,贺钰就露出了真面目,说他玩够了,不会再来见她。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娶一个被别人睡过的女人吧?大才女,这都想不明白吗?在床上说的话,你也当真?”
“实话告诉你,你没跟符飏好之前,我都不想娶你做妻子。你这种家世,只配给我做妾。没想到你愿意给符飏做外室,都不愿意嫁给我。我有什么比不上符飏?他不就有一双好爹娘吗?如果我娘不是青楼那个贱人,我早就能做官,现在肯定比贺昌吉和符飏更好......”
“我为你做的,一点都不比符飏少。章一姚要娶你做姨娘的事情还记得吧?猜猜背后推动的人是谁?是我!还有,为了让符飏休掉你,我可又花了不少精力撮合黄芝霖和符飏。”
“我从前这么喜欢你,你却总是瞧不上我。现在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吧?你活该被男人玩弄。贱货。”
贺钰临走前的话一遍一遍循环在江令真耳边。
江令真跪坐在地上,仿佛陷入沼泽,难以呼吸。
贺钰大摇大摆地离开,江令真的噩梦却未因此结束——
她此月的葵水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