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今日六时三人便到了报名处,可纵然如此,芍药台前早已排起了看不见头的长队,报名处的人看样子都是些新入门的弟子,周玉淋没见到熟悉的人,心底不免有些遗憾。
这不遗憾还好,一遗憾便发现自己认识的故人此刻坐在了犄角旮旯的小巷前,不同于青云宗前乌泱泱围着报名的人,这人的桌子前简直是无人问津,像是被流放似的。
今日不只是青云宗的招生,还有其余宗门。
这小霸王两边的宗门都在努力招揽弟子,唯有中间无人问津处,那小霸王枕着胳膊,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颇为气定神闲。
就这样,也是有人上前咨询。不过自然是被那小霸王的暴脾气给呛走了,那人的脾气可真是差,要不是少宗主的身份摆在哪里,足够这人在外被仇家杀一百次了。
正那么想着,周玉淋便看到一队人颇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那无人问津的桌子前,领头的是个壮汉,个子很高,身子更是壮得跟堵墙似的,站在摊位前,不像是来报名的,倒像是来寻衅滋事的。
果不其然,只见那壮汉一巴掌猛的拍在桌子上,本就残破的木桌瞬间化作了一堆木屑,“权瑾,你欠本大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第一我不叫权瑾,第二大爷你眼神不好,大概是认错了。”方才还脾气颇大的人,此刻正襟危坐,抬头看了眼气势凶猛的壮汉,赔笑两声,“您要不再仔细看看呢?”
那壮汉一只手直接拎起凳子上坐着的少年,凑近端详了一会儿,还真觉得有哪里不太像,“我不管你是不是权瑾,今天这个钱都得你给我。”
这属实是强盗理论了。
被扔回凳子上的少年面色发紫,喘了好几口气,才好了些许,方才强力的提起,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在说话。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他泛紫的脸都白了几分,怯生生道,“大爷我没钱啊。”
“没钱还敢来风雨阁?”壮汉提声,粗犷的声音传到青云宗报名处的弟子那里,那些个弟子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那不就是骗本大爷的钱?”
眼见壮汉的话拳头就要落下,周玉淋的身子比脑子更快一步的反应,上前一步挡在了权瑾面前,“多少钱?”
壮汉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美人,神色狐疑,他怎么不记得这小子还认识那么漂亮的女子了,“你是谁?”
周玉淋没回答只是道,“他欠了你多少钱,我替他还。”
谁给钱不是给?
壮汉本就是讨债来的,直接把手指一比,盯着权瑾差点跳起来打人,低声嚷嚷道,“我才没有借那么多钱!”听到躲在身后的人落下的声音,周玉淋心下有了几分了然,扭头朝身后之人询问,“你怎么输他那么多钱的?”
“是他要和我赌天运。”说这话时,权瑾脸上显现几分懊悔的神情来,“赌输了便欠了他些钱。”
“我和你赌。”
壮汉睨了眼周玉淋,摆摆头,颇为不认同,“你个娘们要跟我赌什么?”
“不赌不赌,你和我赌,这是另外的价钱,至于他欠的钱你要么替他还,要么——就他自己还。”壮汉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权瑾,“躲在女人身后的人,我劝姑娘还是远离的好,莫要被这骗子的三言两语所蛊惑。”
权瑾见状赶紧抓住了周玉淋的衣袖,“姐姐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啊。”此刻一口一个姐姐倒是流利。
“我没那么多钱。”听到这话的权瑾面色苍白了几分,身子都跟着颤抖了一下,他的手被周玉淋无情拂下,“但此人是我好友的旧识,你今日找他怕也不是为了催债吧。”
周玉淋自然看见权瑾桌子前提的几个大字——青松宗。
虽然不知何时青云宗出了个分宗,但今日寻衅滋事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不希望权瑾这青松宗成功开办。
昔日的小霸王变得跟病猫一样。
周玉淋不允许也看不得这人这般受欺负。
她正准备开口,一只钱袋扔进壮汉的怀中,抬眸,两个少年郎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人头攒动,这两人站在流动的人海中,不知看了多久,听了多少。
身着白衣的那个先开了口,依旧是平日里笑吟吟的模样,此刻的气势却不容小觑,“拿了钱可以滚了吧?”
壮汉扫了眼两人,虽然年岁都不大,可是个头稍微高些的青年满身戾气,有些阴森森的,顾及着长安近日贵人多,于是在轻点完数目后就讪讪地溜走了。
壮汉走后,两人走上前,“松开。”
周玉淋听到这冷冽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向陈暮摇,却见对方盯着权瑾攥着自己的那一块衣襟,后者悻悻松开,末了,还随意吐槽了一句,“姐姐,你哥哥管你得好宽啊。”
谷陵及时摁住拔剑的陈暮摇,至于周玉淋瞪着眼睛,盯着眼前茶里茶气的权瑾,跟撞了鬼似的,“你真是权瑾?”
权瑾没否认也没默认,捡起青松宗的横幅,“今日卦签果然没说错,我还是回去睡懒觉的好。”
“慢着。”周玉淋喊住了将要离去的权瑾,“我朋友方才还帮了你。”
“哦这个啊。”权瑾头一抬,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谢谢你啊,兄弟。”
就真……挺没良心的。
也是这个时候,陈暮摇才回想起方才周玉淋那一句权瑾熟悉在何处,“你是青云宗少宗主,权瑾?”
权瑾离去的背影一顿,像是被戳了脊梁柱,他只是攥紧了拳头,轻描淡写道,“重名罢了,我可不是什么少宗主。”
确实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灵力的波动。
堂堂青云宗少宗主也不可能是个灵力全无的废人。
在场唯一依依不挠怕只有周玉淋了,她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急急回身和两人交代道,“钱我稍后还你谷陵,这人是我的故人,多年不见,我和他唠几句嗑,你们先去报名吧。”说完,便快步跟了上去,将陈暮摇和谷陵扔在了原地。
谷陵瞥了眼心情不大好的陈小少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我们?”
对方冷笑一声,“自然是去报名,不然等她回来吗?”
*
权瑾最终在一处小别院前停下了脚步。
青瓦白墙,苔痕斑驳之间,他转身,幽幽道,“你到底要跟我到几时?”
周玉淋淡定回望,“谁说我跟着你了?”
“我只是顺路。”
听到这话给权瑾气笑了,“前方就一处荒废多年的柴房,莫非你是荒郊野岭的野鬼?”
周玉淋表示,我还真有可能是。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说了不是权瑾!”权瑾也有些生气了,挥舞着拳头,怒目圆睁地威胁道,“你要是再跟着我,我、我就揍你了。”
不料,女子面对着挥舞到她眼前的拳头,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是谁废了你的修为,我帮你报复回去。”
“哈?”权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是说你一个浑身没有一点儿灵力的弱女子吗?”他打量了一圈周玉淋,不认同道,“我还不至于需要一个女人帮我报仇,更何况我不需要报复回去,因为我压根就不奢望能够有什么天道轮回。”
门被重重关上,周玉淋吃了个闭门羹。
别院中的不春花开得正盛,她伸出手,五角形的花瓣摇摇晃晃落在她掌心,一时思绪晃荡。
她记忆里的权瑾不是这样的。
十六岁那载,她与陈暮摇前后破了金丹,彼时的权瑾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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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跟不上两人那么变态的修炼速度,但好歹也是少年一辈的天才,脾气一点就炸,看似不好惹,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白甜。
那时秋日薄暮,天色如同染橘汁的宣纸,自西向东渐次晕染开,远山褪了翠衣,枯叶纷飞。
周玉淋因为迟到,站在门外受罚,无聊间看到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少年郎拿着笔站在不远处的地上画阵,虽说她不懂阵法,但也看得出这个少年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费力地画出一个传送阵后,还端详了老半天。
这人周玉淋仔细想想还真有印象,是青云宗的少宗主,姓权,名瑾,小字青玉。
灵力输入的下一秒,权瑾出现在高耸入云的不春树上。
这平日里暴躁的小霸王,此刻跟只小王八一样抱着树枝瑟瑟发抖。还真看不出来这人竟然怕高啊。
周玉淋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主,站在班门口,望着那树上想要喊救命却怕丢脸的人,思虑了好几秒,还是上前将人从树上解救下来,只不过这人一下树连句谢谢都没有地低头跑走了。
至于那堂课的夫子正巧撞见周玉淋没好好站在门口,偷溜到不春树下,于是罚她在这棵树下写满整整一千张祝福,写完后挂在树上,引所有人为戒。
救人无功便算了,还被这老头子给罚了,周玉淋还真是有苦说不出,尤其是这堂课正巧和陈暮摇同堂,这人悄然从挨骂的周玉淋旁“大摇大摆”地走过,周玉淋脸上受教的笑容都有些勉强起来。
夫子骂到后面,似乎是也没词儿了,捋着胡子悠悠道,“你呀,得多向人家陈暮摇学学。”顺着夫子的视线,周玉淋看到了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的死对头,也对上人那道看热闹般颇为戏谑的目光。
“……”周玉淋两眼一闭,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场梦。
夫子走了,陈暮摇却依旧没走。
“不春花是我母亲最喜欢的花。”
周玉淋撇撇嘴,关她什么事。
“你的字条不配出现在这上面。”
他眼神徒转,变得锋利而冷,唇角方才有的笑此刻也带着几分挑衅,“这一千张字条我自会抄写,若是夫子知道了,你会知道后果。”
周玉淋扫了一眼对方,眯着眼,“你在威胁我?”
晚霞落日孤鸿天,暖色的光在两人中间洒落,却无法温起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氛。
“我会抄的。”角落里传来一道微弱声音。
来人身着紫色衣袍,脸上分明还带着哭痕,却挡不住眼中的坚决,“我会和夫子说。”
“闭嘴。”周玉淋冷冷喊停。
“我受罚,和你们俩有什么关系?”
权瑾抿着唇,欲言又止。
沉默中,是陈暮摇开了口,在看向她深沉的眼神中,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有关系。”
周玉淋呼吸一滞,从回忆中抽身。
庭院内,权瑾坐在石凳上,看着庭院中参天的不春树,一时也有些发呆。
秋生春落,是为不春树。
不春树枝干虬曲,秋深时会有暗香浮动。
砚台上燃着香烛,最后一缕青烟如游丝般断裂开来,余温在空气中蜷缩,渐渐被黄昏彻底吞尽。
许是想不出问题答案,权瑾长叹了一口气。
门被从内而外地打开,“进来吧。”
周玉淋转身,曙光破开,仿佛看到那时的紫衣少年重新跑了回来,红着耳朵,“给你的谢礼……”
以及一句隐入烟尘的,少年发自内心的,“谢谢你。”
纵然是过了那么久,周玉淋依旧清晰记得。
一阵微风拂过,满树的不春花仿佛被唤醒,化作一场淡紫的飞雪,落在二人肩头。
故人重逢,似是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