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箭出弦瞬间幻散成了三十根,方向四散开来,唯独没有击中靶心的,乱箭纷飞,反应过来的摊主扯过垫桌子的布,一个提步上前,挡在许醉月几人身前,将箭横扫了下去。
“殷姑娘,你射不中靶心就算了,此举是想做什么?”许醉月眉头蹙起,语气不善地质问,倘若不是这摊主眼疾手快,这箭怕就要伤到她的眼睛了,此等下作的行为令她感到不齿,更觉得愤怒。
“看你不爽,你管我。”殷行露扭头,翻了个白眼,“还有九箭,都别给我嚷嚷,扰了大小姐我拿花灯,我一个都不放过。”
面对殷行露这般嚣张跋扈的作风,许醉月也只能忍气吞声下去,低头朝着帮助她的摊主道了谢。
少年摆了摆手,示意问题不大。
然而目光看向桌布那刻,心头的血还是喷了出来,这可是上好的云锦布啊,破成这个样子,二手低价估计都难卖出去。
这边摊主还在为破损的桌布默哀,谷陵凑着个脑袋,好奇道,“摊主,这人使的是什么招式?怎么眨眼间一根箭分成了三十根?”
摊主瞥了眼虚心求教的谷陵,眼中的阴云淡去,哼笑了声,“想知道啊?”
见人认真地点点头,少年郎朝他勾勾手指,谷陵就像只小狗立马凑了上去,却听耳侧传来慵懒的一句,“我也不知道啊。”
谷陵有些无语,又随即后退了几步。
这边殷行露又开始第二波的射箭了。
周玉淋此刻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连亲哥都避之不及殷行露了,这人射箭堪比索命啊,一箭下去三十个人没了,十箭下去,旁观群众都没了,靶子估计还安然无恙。
“这箭术真是令人发指。”谷陵抱头鼠窜。
周玉淋跟在谷陵的身后,顺带扯着这人的衣角,防止这人被乱箭击中。许醉月则是拎着自己的佩剑将箭雨挥开,第一波箭袭来之时,她措不及防,故而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对于有所准备的她而言,这些箭的速度并不快,只是胜在方向够乱,根本无法预判。
周玉淋这边还在观战,看着神情认真的殷行露,倒也真是信了一个理,题海战术。十箭下来一般人能射中个五六箭已经是极好的,可是殷行露的十根箭相当于旁人的三百根,三百根箭有几根能凑合碰到也不过是概率的问题。
所以十箭下来,她也倒真的射中了靶心六次。
得意洋洋的殷行露收回弓箭,挑衅道,“请吧,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何等实力。”
听这话,谷陵差点没跳起来喊不公平,只是被冷静的周玉淋摁了下来。
许醉月担忧地看向陈暮摇,那人却已经走到了靶子前。
摊主手一挥,用灵力将本来的箭拔下,看着千疮百孔的靶子,许醉月心里不由得为陈暮摇擦了把冷汗。
“你觉得他会赢吗?”
“放心,你家陈小少爷就不知道怎么写输字。”陈小少爷四个字从周玉淋口中说出,不像夸赞,倒像是阴阳的。
她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抱着手臂,幽幽道,“再者,要是输了便输了,左右丢个面子罢了。”
反正丢的不是她周玉淋的面子,她倒是挺喜闻乐见。
更何况,这人拿了花灯是为了讨好旁人。
只不过这人要是输了,远在玄灵宗箭院的小师弟知道,怕又是要忧郁个十天半个月了。
“陈小少爷,加油!”是许醉月的声音。
而被许醉月寄予厚望的陈暮摇拿出一把平平无奇的木弓来,行了个礼,“我箭术不精,请赐教。”这种体面话是小别山弟子都要学习的,这种假到不能再假的话,也就不了解陈暮摇的人会信了。
例如殷行露,此刻简直是把得意忘形四个字刻在了脸上,“不精就回家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许醉月不服气道,“公平竞争,殷小姐莫要打扰我家陈小少爷。”
听着这一口一个的小少爷,真给周玉淋听不好意思了,这个称呼本就是逗逗谷陵玩的,但听到许醉月也跟着那么称呼,还真是让“罪魁祸首”有些忍俊不禁。
至于众人寄予厚望的陈少爷此刻引弦放出了第一根箭,不偏不倚稳中靶心,这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殷行露便知道了结局,她怎么想得到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平民箭术竟然如此了得?
十箭完毕,靶心稳稳扎着十根箭,箭雨整齐排列。
摊主只是瞧了眼靶子,二话不说地将花灯取出递给了陈暮摇,面对最后获胜的“小情侣”,这人脸色郁闷,皮笑肉不笑地祝福道,“还真是恭喜你了。”
眼见着摊主离去,临走之前,殷行露瞪了眼漾开喜悦的许醉月,撂下了狠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梁子我算是和你们结下了,往后咱们在长安走着瞧。”纵然身边没有任何拥护者,殷大小姐依旧气焰颇旺。
一时原地只剩下了四人。
“谢谢……”许醉月手伸到一半,陈暮摇便收起了花灯。
戛然而止的话语透露着那么些许的尴尬。
许醉月没有自讨没趣地多问,反倒是笑着拉起周玉淋的手,语气欢快地提议道,“今晚花灯节,我带玉淋逛逛,你们俩逛,我们到时候在瑞河那里汇合。”
因为不坠玉的事情,这人前段时日还对自己避之不及,今日倒是亲近起来,想来大抵也是因为陈暮摇吧。
两人走了没多远,许醉月便松开了挽着周玉淋的手,快走了几步后,灯火映照中,随着这人的回眸,周玉淋看清了对方泛红的眼眶,“那盏花灯不是给我的,对吗?”
看着眼前骤然泪如雨下的女子,周玉淋愣住了,不是,这问题怎么就轮到她回答了,许醉月怎么就那么笃定不是陈暮摇这人自己喜欢这盏花灯。
向来看不得女子哭泣的铁血小师姐,此刻细心地递给了对方帕子,嘴上几乎是立刻想到对策地忽悠道,“怎么会呢?许姑娘怕是有所不知,长安城元灯节的花灯向来是互相赠予、交换祝福的,说不准他是等着你和他交换花灯呢?”
胡编乱造的周玉淋看着不远处正好有一对有情人互换花灯,赶忙编补道,“你看,事情还没定死,许姑娘你要相信,万事皆有可能。”
许醉月抹着眼泪,声音带着哭腔,“真的吗?”
哄起人来心不红心不跳的周玉淋点了点头,“自然。”
周玉淋不懂许醉月,还不懂陈暮摇吗?
好歹是斗了十多年的死对头,陈暮摇这狗性子明晃晃都把自己的意图挂在面上了,无非就是希望女方主动一点。
这花灯虽然是他替心上人取得的,但是他这种人不会主动透露心思,纵然是心悦的念头也不会明显,故而,这人八成就是在明示许醉月,要让她更主动些。
“这样,我到时候把谷陵给支走,你和陈暮摇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岂不美哉?”都说患难见真情,许醉月觉得自己此前大抵是有些误会周玉淋了,那剑怕真是小师姐拿走的,故而不在她身上,周姑娘只不过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获得不坠玉的认可。
心结解开,许醉月看向周玉淋的眼神里少了些针对,此刻多了些真情实感,“玉淋,谢谢你。”
繁灯月悬,谷陵倒没有意识到气氛中的不寻常,此刻的他还在街上替周玉淋寻找花灯,“诶!你觉得这盏花灯怎么样?”这是一盏活灵活现的兔子花灯,兔子的耳朵会随着灯光闪烁而晃动。
陈暮摇淡淡瞥了眼兴致盎然的谷陵,一语道破,“压根就不是买给她的,是你喜欢吧?”
当事人挑选花灯的身子一僵,别扭地转过头,笑得比哭还难看,“不是吧,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陈暮摇停下脚步,眯着眼,望向高楼满座明月楼,“人都追上来了,你说呢?”
谷陵放下花灯,自来玩笑人间的面容此刻难得正经。
“你认识?”
谷陵活动了下筋骨,正打算出手,却听身后之人悠悠提醒道,“三个元婴,十个金丹,你此番上前和送人头没啥区别。”
本来谷陵镇定的外表瞬间裂开,他扭头看向身后站在灯火交界处的少年郎,对方懒懒抬眼,“非盲装盲,惹得那么多人捉拿,莫非你是逃犯?”
眼见着明月楼上的人影自楼顶一跃而下,谷陵没时间回答陈暮摇的问题,一个扭头混入了今日的人海,人影掠过,追了上去。
“那是大理寺的人,少主我们要上前帮忙吗?”
“不用多管闲事。”
转悠的差不多了,陈暮摇打算前往瑞河旁汇合了。
此刻的周玉淋早就恭候在瑞河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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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来人孤身倒是有些许意外,“谷陵呢?”
来人站在高台处,俯视着楼下站在河畔旁的女子,语气不咸不淡,“你倒是挺关心他。”
周玉淋有些无语,这人与谷陵两人一同离开,回来时却没见到谷陵,她关心两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怎么到他嘴里好像是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了?
“我对待朋友一向如此,倒是某人阴阳怪气的。”周玉淋仰头看向陈暮摇,这个角度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模糊看到对方流畅线条的侧脸。
“周大小姐,谬赞。”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少年从一旁石梯款步而下。
身旁不少对有情人弯腰放走花灯,陈暮摇就是在此刻走到了她的身边,嘈杂的声音里,不知为何在少年站定那刻,周玉淋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
分明也不是什么很近的距离。
河岸面积有限,人潮涌动,周玉淋退后半步后,肩膀被人重重一推搡,身子就是往河中倒去,眼见着就要跌落河中,她及时抓住一旁的柳树枝条,借力重新站稳了步子。
扭头却见死对头的手伸到一半,看样子是想拉一把自己的,所幸周玉淋靠自己就站稳了,她淡淡扫过对方的手,有些挑衅般道,“瞧不起谁呢?我自己站得稳。”
“……”陈暮摇漆黑的眸子望了她一眼,“自作多情。”
周玉淋冷笑了声,“你最好是。”
见陈暮摇打开乾坤袋,周玉淋立马戒备起来,花前月下,灯火通明的良夜,她脑中担心的却只有这人不会一气之下,杀她灭口吧?
周玉淋这边还在胡思乱想,一盏灯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盏睡莲花灯,她认得的。
是方才陈暮摇从箭术比赛中赢下来的花灯。
这花灯做的确实精巧,饶是她也多看了两眼。
盯着眼前这盏精致的花灯,周玉淋第一反应便是,“给许醉月的?你直接给她不就好了,还多此一举,让我帮你带给她?”听着语气好像还挺怨气十足的。
周玉淋当然不爽了,这人明恋就算了,还要自己帮他做中间人,真当她是小别山红娘了?一条龙包结婚服务?
周玉淋可没那么好心。
她不把这灯转手扔到水里已经很尊重人了。
然,上方却传来少年人咬牙切齿的两个字,“不是。”
“啊?”周玉淋猛的抬头,震惊道,“你还有别的人要送啊?”
是一旁坐在石梯上摆摊卖花串的阿婆实在看不下去了,提声吆喝道,“是是非非难勘探,真真假假都参半。水中月非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有情人呀,莫叹空枝无花折。”
听到老人吟诵的诗句,周玉淋似乎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她指着这灯,和对面之人正巧同时开口。
“不是给她的,是给……”
“给我做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对方,似乎是想从少年人那双极为漂亮的眼中找出些许的答案来,他却不语,移开了视线。
“难道……”周玉淋脑中有什么闪过,但是那份想法如流星划过夜空,抓不住半分就已经湮灭。
“陈小少爷!玉淋!”突然而来的声音打断了周玉淋的思索,她抬头,身着天蓝色罗裙的许醉月站在高台之上,明媚地朝两人招手,“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讲话,陈暮摇站在原地没有动。
周玉淋没理他,擦肩而过那刻,耳畔落下一句。
“你好像总是自以为很了解我。”
那道声音在这嘈杂的人群中并不明显,但却取代了所有人的声音沉稳地落在周玉淋的耳边。
她有些晃神,不知为何,她觉得这句和之前的每一句都有些不同。
烟花在夜空绽放开那刻,所有人都在抬头赏烟花。她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自然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你。”
那句话很轻,却又很响。
随着烟花爆裂的声音,她顺着高台而上,而陈暮摇站在原地,许久,蹲下将这盏花灯轻轻地放入了水中。
摇摇晃晃的花灯顺着河流远去,整个湖面上,这样的花灯没有万盏,也有千盏,但陈暮摇却觉得,自己这盏花灯好像要黯淡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