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位瘦小少年穿梭其间，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像是哪家出来游玩的小公子爷。
这种人一进门就被庄家如狼似虎地盯上了。
“小公子稀客啊——”来人摇着扇子，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透露着一种精明，轻笑的看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亲切感，身子微微发胖，小腹微微凸起，金紫色衣服显得有些肥大。
他笑眯眯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这里的管事，鄙人姓王，王大。”
“小公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眼前的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大，一袭青衫干净而又素雅，鸦黑长发半束仅仅是用白色的玉簪微微绾起。
他皮肤白的竟比那上好的白玉还要白润上几分，长眸淡然，薄唇微微抿起，这般清冷而又不染纤尘的气质与整个赌坊都截然不同。
王掌事擦了把冷汗，传闻最近长安城内的小太子走丢了，也不知会不会被自己侥幸遇到，王掌事毕竟也干了不少年，也是个人精，对于不确定的事也不打草惊蛇。
再说天高皇帝远，就算是太子来赌坊玩也是要付钱的。眼前这位差点被认错为小太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易容过后的周玉淋。
她转悠了一圈，不想被眼前的王掌事拦住了去路，“王掌事，我想问这里来钱最快的是什么？”
王掌事笑着道，“那公子可是问对人了，这会儿最热门的是开灵石。”
“小公子可想试一试？我这里可以给您一个优惠，第一颗这堆石头里随便挑，我不收费。”
说得好像格外恩惠，但周玉淋拿脚趾头猜猜都知道这堆石头里怕是没有几块能开得出来灵石。
这王掌事估计以为周玉淋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公子爷，哪能想到眼前的这位十五岁那年就逼得全城十家赌坊倒闭，有一家甚至还亏欠了周玉淋整整两百万的灵石，至今还在茫茫的还债路上。
当年赌坊和赌场的生意很红火，剑宗中的不少弟子都流连其中，为了肃清这种门风，周玉淋跑到山下的十家赌坊中挨个的把那些不学无术的师弟们给抓回来，顺便还赢了十家赌坊的地契。
那事迹现在还在剑宗被人津津乐道，说谁以后要是娶了这位小师妹，以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了。
一来这小师妹武力高强，想要在外找女子，给她戴绿帽子，呵，只怕命活得不够长。
二来这小师妹赌术高超，想要出去赌钱，人姑奶奶能帮把你底裤都留在赌场要不回来。
“好，那便谢过掌事的了。”如果老狐狸后面有尾巴的话，王掌事后面的尾巴应该已经在摇晃了。
少年蹲在一堆石头中间，一个个的在精挑细选中，而王掌事也只是笑着看着少年在做的无用功。
这堆石头都是最下等的边角料，连这点都看不出来，果然是个从未来过赌坊的少爷，这般卖了个面子给他，倒也不算我王大欺负人。
周玉淋不知王掌事心中所想，一个个的看过去，一会儿颠颠重量，一会儿敲敲拍拍，一大副门外汉的样子，就是做给王掌事看的，“王掌事，我可以拿一块那边的石头吗？”
笑死，周玉淋哪里不知道自己之前这堆赌石都是最下等的石头。根本开不出什么贵重的不说，大半都是废石，而她需要的就是王掌柜的轻视和松懈。
王掌事对上少年真挚的眼神，想着对方也不可能挑走什么贵重的灵石，便挥手阔气道，“公子挑便是。”
得到这一句话的默许，周玉淋在心里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纠结的看着这一堆的石头。
这时候，旁边一位看热闹穿着黑衣的壮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这小子挑就快些挑，在这磨磨唧唧的干些什么？”
周围一圈人窃窃私语道，“这小公子气度不凡搞不好是哪家的少爷，你说话小心一点。”
那人嘲讽道“少爷又如何？我还怕了不成！”
说完，还颇为意味深长地盯着那道认真挑选石头的身影，“小少爷可要好好挑选了，一会儿没出可不要哭鼻子哦。”说到好好二字时，刻意加重了音量，生怕周玉淋没有听到。
周玉淋的目光最终停留在角落里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上，“我选了王掌事，麻烦帮我开一下吧。”
眼见王掌事正欲拿走，周玉淋突然收回了手，“王掌事要是我出了灵石，该当何处理？”
王掌事只是一刹那的不自然，反应过来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郎压根开不出什么名贵的灵石，很快便笑道，“自然是公子自个儿带走，我不会半分讨要。”
周玉淋勾唇一笑，“那就希望王掌事能信守承诺。”
“那是自然。”
“小少爷，随机问答，你醒来后我和你叮嘱了什么？”
问话的青年眼角一颗泪痣，衣服是上好的金羽丝，绣着古雅的花纹雪白滚边，明亮的蓝眸中压抑了些许愠色。
“你说，要我十天之内最好在床上躺着不要动，不要吃任何东西，更不要跑到人界去，因为那里容易让我的灵气紊乱。”对答如流，倒是一个字都不差，这让沈麟更是恼怒。
“你也知道不要跑去人界啊？”沈麟是不想和陈暮摇一般计较了。他是没见过这般不听话的病人。问诊完就气呼呼地冲出了房间，末了还把门重重地一关。
而陈暮摇靠在床上想起了什么，从空间锦囊中抽出自己没收的书翻开了第一页，
「书本仅供参考，请勿模仿。」
陈暮摇没管，觉得有几分好笑，现在小说也着实离谱，难道还会有不知死活的人去模仿小说里的情节？
草草看了几眼，绯红爬上少年的耳垂，他把书重重一合，“无耻，下流。”
过了几秒后却把书又重新翻开，陈暮摇熬了三个通宵面无表情地看完后，拨通了人界热线，“喂，我要举报。”
“罪名？”
“虚假宣传，恶意诽谤。”
—
“那是自然。”
得到王掌事的承诺，周玉淋眼中漾起层层笑意，可细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小公子挑挑拣拣半天，这幅模样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黑衣壮汉冷笑道，“我看今个儿他怕是要把底裤都当在这里了。”
然而，随着石头的外壁逐渐削薄，里面竟然开出了纯净的紫灵石，黑衣壮汉和旁观的下巴惊讶的差点没掉下来。而王掌事面上没说可神情都在透露着几分的后悔，这小子倒是运气好。
全场最淡定怕只有当事者本人，笑语盈盈地谦虚道，“真是不好意思，王掌事。”
只是这句不好意思到底听起来像是在凡尔赛。
“小兄弟，我和你赌一场如何？”黑衣壮汉走上前来，本就凶神恶煞的脸庞上有一道刀伤从眼睛下方到耳朵旁，他拱手相让的模样倒显得有几分意外的礼貌。
“不如何。”周玉淋抛了抛手中的紫灵石，环胸好整以暇的看了回去。紫灵石价值不菲，卖出去好歹也有黄金五箱的价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公子不会不明白吧？”黑衣壮汉看来是铁了心的想得到周玉淋手中的灵石。
这种人要是放在以前被周玉淋直接打了就是，可现在，周玉淋不是不知道周围的人虽然也有没说话的，可都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
一次开出可以说运气好，可二次三次可大不相同。
赌灵石的时候，何尝不是把自己的命运给赌了上去。
“小公子再赌一场便是，花费我替你报销。”是王掌事的声音。周玉淋叹了口气，哪能看不出王掌柜的心思，只能一副为难的模样，“那好吧。”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小少爷担忧道，“我身娇体贵的，万一不能好好的回去，父母一定会担心，若是我下轮赌赢了，你需要护送我平安到家如何？”
黑衣壮汉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发个生死誓好了。”周玉淋可不相信对方会信守什么承诺，还是要时刻做好二手准备。
黑衣壮汉的脸上可见的出现了一丝裂缝，生死誓，这种誓言一般是比试场上才发下的誓言，这少年说得怎么感觉这种誓言就和白菜差不多？
而且还是那种按斤批发购买的白菜。
“阿瑾！”人群里冒出来了一个人，他眼睛上蒙了层白纱，穿着破烂，跌跌撞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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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周玉淋身上倒，所幸被周玉淋眼疾手快地扶稳，下一秒就听对方声嘶力竭道，“我说了我的眼睛是治不好了，可你，可你怎么那么倔强呢！”
“父亲三岁就抛下了母亲，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长大，最终积劳成疾在你十岁生辰前夕也撒手人寰，我这双眼睛也因为帮忙的时候，炼药的仙炉爆炸而看不见。”
“全家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我不需要你大富大贵的，我只希望我的阿瑾，可以岁岁平安快快乐乐的长大。”
周玉淋：这戏精……谁啊？
周玉淋的呆滞在众人看来是无以言表的悲伤，周围的吃瓜群众有的泪点低的已经在抹眼泪了。
他真的，我哭死。
眼前的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大，他握着自己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不敢松开半分。
这时候，周玉淋的耳畔传来一句，“顺势往下演，我带你出去。”周玉淋来不及去想自己怎么就和眼前少年搭上关系了，只记得自己现在该走了，于是豆大的眼泪就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而下，眼眶红红的，“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哥哥，是我没用。”
“没事的，我不怪你。”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扶持，相亲相爱的走了出去。
直到两人走后，众人才如梦初醒。
“他们可真兄弟情深啊——”
有人弱弱的冒了句，“不就是赌块灵石吗，怎么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不得不说，这位仁兄真相了。
走出赌坊走了几百米周玉淋对面的少年舒了口气，放下了覆盖在眼睛上的白纱，扭头笑道“好生刺激，怎么样，好不好玩？”少年拥有一双杏眼，笑的时候眼睛是月牙形的，像是山间的白玉兰，清澈而又干净。
虽然身着破烂，可少年身上带着与生俱来耳濡目染形成的贵气。
和陈暮摇漂亮得不像话不同，眼前少年相貌不是最精致，可气质却是一等一的好。
若是装扮的好些，不知道可以迷倒多少闺中女子。
“你长得可真好看。”少年的夸赞很是真诚，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谷陵，小字瑾。”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周玉淋伸出手简单一握。
面对谷陵的夸赞，周玉淋很是淡定，相比于他是谁，周玉淋更好奇的是——他为何要帮自己。
“刚才你为何要帮我？”
谷陵自然而然道，“你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不是对的，我不帮你帮谁？再说了，就算没有我，相信你也会有全身而退的招式。是吧？”说到最后，谷陵眨了眨眼。
哦，原来这谷陵是只颜狗。
周玉淋本就想来赌场赚点钱，开出紫灵石已经是意外之喜，本就没有想答应黑衣壮汉的赌约之说，低调二字，周玉淋还是懂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赢下去，未必是件好事，如今这般可以全身而退也还不错。
容貌？
上辈子的周玉淋美则美矣，但在实力的压迫下，反而美貌就显得不太引人注意。
就好比年纪第一总是会因为成绩太好，而被忽略他体育其实也还不错。
所以当年仙门第一美人不是周玉淋的时候，二师兄还跑到归来峰上，格外遗憾道，“但凡小师妹弱一些也能选上了，可惜了……”
当时的少女的剑划过，花朵阵阵掉落，擦过剑锋，裂开成花瓣飘下，花海之中，少女提剑而立，气笑道，“师兄，但凡弱点，周玉淋就不是周玉淋了。美也罢，丑也好，百年后皆是一抹尘土，玉淋想做的是天下第一。”
那时二师兄回答了什么，周玉淋现在想想都觉得好笑，他说，“师妹加油！师兄听说陈暮摇那小子快元婴了，要不先把他征服了，然后咱们就是天下第一了？”
不过，也是造化弄人，晋阳城一战终是改变了许多。
二师兄还活着吗？周玉淋不知道，可是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会寻找。
周玉淋攥紧了手中的紫灵石，蓦然松开，如今自己已经成了废人，陈暮摇呢？
昨日一见，他实力又精进不少，如今应当化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