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由于车子停得远,俩人便漫步在月光下,时不时聊几句。
“总是麻烦你送我跑这儿跑那儿的”,刘婉婉不禁埋怨起没车没房的自己。
林羡笑道:“没关系的姐姐,你要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我不喜欢麻烦别人”,刘婉婉懊恼的说着,林羡不以为意,安慰她:“怎么能说是麻烦呢?跟姐姐待在一起,我很开心。”
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刘婉婉视他如普通人看待,对他礼貌又温和,他没有兄弟姐妹,在家里得不到的待遇,在刘婉婉身上全都补足了。
林羡觉得,她简单得特别,就一护士,坚强又努力的生活着,不把埋怨和诉苦挂在嘴边,都是独自消化,在他这位心理医生面前也是如此。
不过那样久了如果还是无法释怀,是会憋出病的。
凉风扑面而来,这里刚下完雨,他们踏过一个个浅水坑,脚步声成为伴奏,刘婉婉突然停了下来,认真的凝视着他,问:“你,是不是……?”
她想知道林羡对自己的想法。
成年人的世界没什么好拐弯抹角的,可总有人爱打扰。
“婉婉!总算找到你了”,一位微胖的男人着急忙慌的朝俩人走来,二话不说拉起刘婉婉的手腕要带她离开:走,跟我回家!”
刘婉婉被吓得说不出话,以至于忘了反抗,唯有肌肉记忆替她站稳脚步,难以拉走。
林羡看出她的窘迫,一把将俩人分开,挡到刘婉婉面前面无表情的直视男人说道:“不好意思,我看她貌似不认识你。”
男人气笑了,告诉林羡:“不认识我?你不知道吧?我是她谈婚论嫁的未婚夫!”
这话让林羡有了反应,但不多,他继续以刚才的口吻发言:“是吗?可是她的手上没有戴婚戒,看到你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而不是高兴。”
许是男人平时就不要讲道理,那番话他听得发愣,随后转为了愤怒:“什么啊?你谁啊?我跟她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啊?”
没等林羡说话,他将矛头指向刘婉婉:“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离开我那么久就是因为找到了新欢对吧?你们两个狗男女,看我不打死你们!”
说着他便要动粗,没有一丝理智的朝林羡扑来,林羡将手背过身去护住刘婉婉的同时躲开了他的攻击,而后厉声警告:“这位先生,请你自重,你这样的行为会惹火上身。”
“你个当小三的,抢人家老婆还有理了?”,男人指着他骂,话音落下后又要开启攻击,好在巡逻的警员路过,立即冲来制止了他。
三人被带到警局审问。
刘婉婉向审问她的警员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与该男子的关系,足足解释了半个小时才被允许放行。
她走出审问室,见到了在外头等候多时的林羡。
他站在路灯下抽烟,表情冷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和平时开朗热情的样子判若两人,与身俱来的男人味在此时呈现得淋漓尽致,宛如冷酷的杀手刚解决完自己的猎物,正抽着事后烟。
刘婉婉看得发愣,直到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她才尴尬的向他走去。
“你等很久了吗?”,刘婉婉随便挑了个话题缓解这僵硬的气氛。
林羡切换回温文尔雅的情绪,将掐灭的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同时回答道:“没有。”
“你……”,刘婉婉视线下移,想对于刚才的事给林羡个交代,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有些不自在,冷风吹得有些冻人,她舔了下干燥的唇,说:“刚才的事,对不起……”
说完,她抬起眼,没有底气的望向林羡,像个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静静等待父母的审判。
林羡笑着不说话,看了她半响才说:“回车上聊。”
车内,他没有开车,而是打开了暖气,从副驾驶的抽屉里拿出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后递给她:“喝吧。”
刘婉婉喝了一小口,凉水滑过喉咙,林羡继续刚才的话题,反问她:“为什么要道歉?”
“嗯?”,刘婉婉理所当然的说:“他是因为和我有过节才会冒犯你,所以我该道歉。”
林羡嗤笑起来,之后很认真的告诉她:“这种替他人收拾烂摊子的事,下次别做了。”
这话激起了她的其中一段过往,加上抱着都和警察坦白了,对林羡也没关系的想法,她开始对他袒露心声。
从她的描述里林羡得知,那男人名叫黄毅康,是刘婉婉的前男友,俩人当时的确发展到了订婚的阶段,可一个人是藏不住本性的,不管那是好是坏。
订婚后因为工作原因,婚礼被安排到了后两个月举行,俩人决定先同居。
黄毅康让刘婉婉搬到他那儿和他的父母同住,两个老人家都退休了,由黄毅康养活,所以想当然的,他必是没多余的钱另外买房了,好在刘婉婉不图什么,且一心喜欢着他,哪怕远嫁也愿意的程度,这门婚事就这样订下来了。
同居后刘婉婉发现,黄毅康的母亲对她其实很不满意,总在背后嚼她舌根子,那房子隔音又不好,闲话便一点不少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不仅如此,黄毅康还自作主张的趁她熟睡之时用她的手机给医院递交了辞职信。
目的是为了让她在家照顾自己的父母亲,并生个孩子相夫教子。
刘婉婉的计划与他相反,她不想那么快经历生孩子的苦,也不想辞去喜欢的工作,俩人因为此事在家里发生了争吵。
“如果我辞职了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有工作,你还要我生孩子,到时候我们和你爸妈拿什么来生活?”,刘婉婉质疑着他,他不以为然的反驳:“没钱跟你爸妈要点不就好了?他俩不还工作着嘛!你那姐姐也嫁了个有钱人啊,你也可以找她要啊!“
想起热恋时期温柔体贴的他,再看看如今面目狰狞的他,刘婉婉才明白,一个人不会说变就变,他只是起初隐藏得好,也是自己的执着,成就了一切。
他的理直气壮似乎也是父母过度宠溺而来,他的母亲在一旁冷嘲热讽,说刘婉婉家有钱怎么不能投靠?父亲则一味帮着自己儿子说起了那令人作呕的大男子主义道理:“女人的工作不是抛头露面,而是生孩子和照顾公公婆婆,明白吗!”
刘婉婉并不愿意被这番不讲道理的思想洗脑,黄毅康的旁观者心态也让她对这段感情彻底失去期待,转身回房想收拾行李离开,黄毅康跟了上去,见她翻出行李箱,他彻底怒了。
他一把抓起刘婉婉的手腕质问:“你要去哪?我和我爸妈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刘婉婉甩开他的束缚,将自己所有的不满一股脑说了出来:“我远嫁到这里,什么都不图,下班回来还伺候你和你爸妈,你呢?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决定我的未来,还帮着你爸妈对我说教,全然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我嫁给你是来找骂的吗?”
“那你想怎样啊?你怎么事儿那么多呢?”,黄毅康听完不但没有换位思考,反倒极其不耐烦,想法简单的以为女生嫁进门后他和他的父母就能为所欲为。
刘婉婉的父母在她年幼时就一直教导她要爱护自己多过爱别人,看他们一家三口的语气就能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生孩子对女生的身体伤害有多大,甚至有的女人都未必会帮助同类,例如黄毅康的母亲。
刘婉婉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受气,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让自己委屈,为了及时止损,她毅然决然要离开这里:“那你去找个事儿少的女孩吧!”
黄毅康见状,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往后很难再找到像刘婉婉那样什么都不图的女孩了,愤怒和恐慌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根线勾走他的理智,他扬起手,试图用暴力逼迫一个柔弱的女孩屈服于他。
刘婉婉被扇倒在地,不可置信的抚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缓缓看向对自己动粗的他。
他的父母闻声赶来,在了解情况后起哄道:“对!儿子,打的好!就该打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看她之后还敢不敢跑!”
“还疼吗?”
车里,林羡冰凉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颊,轻声问道。
他的拇指腹很轻的滑过那被泪水弄湿的脸庞,带着些许颤抖。
他很心疼她。
看见她哭,他的眼眶也开始湿润。
刘婉婉看见了他瞳孔下的积水,却不明所以。
她不相信一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为了她不好的遭遇而哭泣。
她摇起头,避开了林羡的手,继续那未完的故事。
后来,她假意妥协,实则报了警,以故意伤人和侵犯他人**为由让黄毅康在局里蹲了两个月才被保释。
她则趁这段时间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去办了离婚手续后带着自己的东西火速赶回家。
考虑到黄毅康知道父母家的地址,担心待在父母家不安全,刘婉婉和刘婉莹商量,向小区保安叮嘱,让他将有暴力倾向的黄毅康拉入黑名单里,自己则搬到了位于另一座城市的刘婉莹家中,并在那里的医院工作。
听到这里林羡才得知了她为什么会逃避自己的接触的原因。
刘婉婉本以为可以就此开始新的生活,没曾想这件事让她留下了阴影,她开始害怕和男性过多接触并对情感产生了严重的疑心病,睡眠质量也变得极差。
尽管如此,她从没将这些感受告诉朋友或父母,要不是刘婉莹发现她总在夜里独自坐在床边哭泣,劝她寻医求助,那她将一忍再忍,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内心有多疲惫。
阴影方面最近好了不少,睡眠却越来越不好了,尤其是黄毅康给她发送陌生短信那晚,她就已经预料到黄毅康找到她了。
他留有案底,但并没有伤及林羡,不会被关太久,不出几天就会被放出来,还会费尽心思找出刘婉婉的所在地,那是很危险的。
林羡难得没有笑,着重的说:“别怕,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好有个照应,也尽量别在晚上时单独出门。”
于是俩人互换了联系方式,做完这些,林羡突兀的问她:“姐姐,你信任我吗?”
刘婉婉疑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解释:“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的定位,那样能确保你的安全。”
面对这个要求,刘婉婉很纠结,她现在的确处于危险当中,可她又不想暴露自己的**,脑子里挣扎了许久才憋出句:“不行,而且我不是小孩子,自己会注意的,你不用操心。”
见她不愿林羡便选择尊重,将她送回了家。
“有事儿就直接报警,不要犹豫”,他摇下车窗,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盯着车外的刘婉婉说道。
刘婉婉站在车外看他:“知道了,再见。”
林羡终于再次露出笑容,也向她道别,目送她进了家门后才踩上油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