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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作者:深其月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造型师说的没错,只有岑雪能驾驭这条丝绸红裙。


    他骨架要比寻常男性小些,穿上衣服显纤细,脱下就能发现捏过去肉要绵乎乎的,不同于有些男的,梆硬。


    加之瘦了,就算皮更贴骨,也有十足的软肉撑起诱人的弧度,腰部的裁剪将腰掐得更细,视觉下更突出了异性化的曲线。


    暗红衬人,岑雪没有佩戴珠宝一类的首饰。


    他本人就是珠宝相缀的存在。


    早该给他买身旗袍试试,几年前那时估计会更圆润些。


    颜沛不过是第一眼,脑子里就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混沌的记忆——被这一抹红强行清洗了去,曾经的一切变得清晰。


    他记性不算很好,有时不刻意去想,那一团又一团的过去就蒙尘地在角落里堆弃。


    不过这并不是天生凉薄的缘故。第一次开始这样时是从表兄严子佼那里得知岑雪的死讯,他要发疯,直到现在也想不起当初自己有什么反应,唯一记得严子佼站在严格菲身边,两两相衬,面貌相似,仿佛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母子。


    “我会照顾好姑姑的,你在国外别太担心,好好养身体。”


    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严子佼把他送到千里远的国外,切断与国内所有联系的渠道。


    那是我妈,颜沛当时恨忿地怒吼,你凭什么?


    严格菲无动于衷,轻轻说:“听你哥的话。”


    后来回国的第一笔金,是颜沛卖歌赚来的,回来就立马签了经纪人刘平所在的公司,此时严子佼已经继承了他爸妈的大部分产业。


    但也不能就此判定严子佼是个抢占他一切的白眼狼。


    出道到现在大红大紫,严子佼替他当下无数非议新闻,花费的人力财力已经是个无底洞。


    这并非颜沛要求的,而是出于对家族成员本应有的袒护,于是就连刘平也看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只道“上流人家的事情我这个庶民插手不了”。


    颜沛本人就是热度的集合体,爆红之后巨忙无比。


    直至现在,他已经有超过一年没有完整休息过一天,当生活被琐事堆满时,记忆中不重要的细节会被率先抛去,比如《衣柜》的专辑封面。


    比如默许公司营销思念母亲的概念。


    “恋、母、癖。”


    而岑雪永远知道怎么刺伤他最重的办法。


    气血上涌,之前有多得意欣喜,现在有觉得有多被辜负。


    颜沛怒不可遏,带着不知为何的一小分茫然和控诉:“你说什么……?!”


    岑雪已经克制很久了,“现在你满意了吗?装了这么久好脾气,忍得很难受吧,终于等到我重新穿上这裙子的一天,提醒我以前和你干过多蠢的事?”


    颜沛却道:“以前难道不是你愿意——”


    “我还能有别的选择?”


    岑雪打断。


    “那个时候你为了我出柜,被你爸打个半死,你都这样了,我又有什么拒绝的立场。”


    人总是会后知后觉自己的错误选择,以及冲动之下行为的耻辱。


    即使现在想来,颜沛也不一定是为了他。


    岑雪为自己的尊严,还是加上了那几个字。


    *


    被陆雁昔断崖式切断所有联系后,是颜沛陪他度过了失恋的低谷期。


    那时岑雪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家庭矛盾更加白热化,他没法呆了,被颜沛接到他家。


    他家只有颜沛一个人住。


    休息两天,岑雪盘算自己还有多少钱。


    剧组群演加一集戏份赚来的,减去之前的花销——


    拍完戏后陆雁昔帮忙去给他妈妈和他选了部新手机,能视频通话和屏幕手写,这样方便他和妈妈联系,这样剩下的还够大半年的生活费。


    但要再减去学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虽然已经决定申请助学贷款,岑雪觉得准备越充足越好。


    他决定再找兼职打工,可颜沛不容许。


    颜沛反驳,岑雪没当回事,他就脱口而出:“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不就行了吗!”


    也许是有些轻蔑的意味在的。


    岑雪吃惊回头:“你说什么?”


    “我是说——”颜沛反应过来自己漏了陷,“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谢谢,”岑雪婉拒,“现在应该还不用,真有需要的地方我会找你的。”


    见他真要走,颜沛越发急躁。


    他才占有岑雪几天,到手的就要飞了?


    抓住岑雪的手腕,先是被他纤细的骨骼所吓到,再是留恋般捏了捏包裹的软肉,颜沛手掌大,圈住手腕还有余量,体型差距的压迫感从这里就开始了,他无师自通找到了能压制住岑雪的办法,于是心中的恶劣按捺不住。


    他说:“陆雁昔给你的你就要,我的你就不行?”


    岑雪挣扎几下脱不开:“那不一样!我和他——”


    颜沛:“那我对你也一样呢?”


    “……对不起,”岑雪愣住,干涩地,“我没想过。”


    骑虎难下,对峙沉默的气氛被一通电话打断。


    对面怒气超常,声音大到漏音,岑雪也品出几分不妙。


    不爽地挂掉电话,颜沛说:“我爸让我过去一趟。”


    “既然这样,你忙你的,就别管我了。”岑雪抓住机会想要跑走。


    “不行。”


    颜沛不容置疑,明明刚被教训过,眼底却闪着得意的光芒。


    “阿雪,你一定要留下来等我,”他学陆雁昔的称呼,“我爸他发现你住进家里了。”


    相似的场景,在不久前就发生过一次。


    岑雪骇住,手腕细微地发抖,任由颜沛把他抱了抱。


    颜沛却不紧张,甚至跃跃欲试:“等我回来吧,你要等我的。”


    几个小时后的前半夜。


    颜沛带着一身伤回到家。


    可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有所疼痛的样子,大概是兴奋占据上头,把自己砸进沙发里,挨到伤口也没喊过,颜沛看着无措的岑雪,笑了几声,又被呛到,好可怜地咳嗽起来。


    岑雪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卖惨还是真的开心,找来医用箱,让他脱掉衣服处理伤口。


    “你在等我。”


    颜沛得意洋洋说。


    和他脱下衣物展现的狰狞伤势背道而驰。


    还好岑雪在处理伤口这方面已经有了经验。


    他手很稳,看见颜沛因酒精等刺激强忍着生理性发颤也不为所动,直到颜沛继续地、把自己刚被表彰的功勋炫耀般说——


    “我和我爸出柜了。”


    酒精棉球掉在创口上。


    颜沛胜利地宣誓,他深刻的五官在此刻变得更加冲击人心,吸引全世界的注意。


    “我和陆雁昔不一样,我没有放弃你。”


    他兴奋地邀功:“别走了阿雪!你看我多好啊。”


    这句话对二十五岁的岑雪估计是没用的。


    但对十八岁的他来说,已经被糖衣炮弹哄得不知东西南北。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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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存在于世,就很难不比较,一经比较,就有了差距,在颜沛的话下,岑雪似乎是被他从差距所制造的低谷中被拉了出来、被捧上另一个顶峰。


    说到底,他只是特别希望有谁能选择自己。


    才能证明他没那么不重要。


    处理完伤口的后半夜,岑雪惊醒。


    抱住他的人从背后小声说:“嘘,是我,我疼得睡不着。”


    岑雪转身,面向夜袭他的颜沛:“那要怎么办。”


    “让我抱着你好不好。”


    话是这么问,但完全陈述的语气。


    或许出柜那段宣言还是太过震撼,岑雪默许他的亲近,由他用力抱住自己。


    睡着后他的逞强消失殆尽,在迷迷糊糊中,岑雪察觉身边人的睡姿逐渐变得蜷缩,慢慢地,寻求某种庇护般钻进他的怀里。


    真可怜。


    也不知道指的谁。


    岑雪在睡梦中蓦地感叹,额头贴着额头,像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


    ……


    第二天,颜沛不满地嚷着:“你这是什么破烂衣服。”


    一边摸着脖子被磨出来的红痕,一边强势脱掉他的睡衣。


    他跑去主卧的衣柜里翻找到丝绸的旧衣服。


    暗红色的丝绸吊带裙扔在岑雪身上,把他的肤色衬得雪白。


    岑雪没反应过来:“你让我穿裙子?”


    “就当是为了我,”颜沛又学会一招卖弄可怜,“你看,我都伤得这么严重了。”


    他说,小时候他妈妈就离开了家,然后爸爸也不回来,把他扔给保姆。


    晚上他害怕睡不着,就钻进主卧的衣柜里窝着,里面有很多件妈妈留下来的丝绸裙子——她喜欢丝绸的质感——裙子上还残留了些香水,是妈妈的气味。


    颜沛就枕着丝绸睡着了。


    怪说不得他家床品全是这个材质,岑雪心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我发现抱着你……能睡得更好。”


    颜沛耍赖地承诺,“你先凑活一下,我给你买新的睡衣。”


    还不忘捏住他的下巴,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别这样看着我。”


    穿裙子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岑雪在这方面学会的第一就是千万别相信男人的承诺,颜沛口中的新睡衣从未兑现过。


    颜沛父母主卧放满丝绸衣物的衣柜,逐渐变成了岑雪的。


    每当他有拒绝的意思,颜沛就找理由搪塞:“睡不着的话,我连歌也写不好。”


    那一晚的伤还是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有部分色素沉淀的加深,看起来像是永远的烙印,每当看见它们,岑雪总能想起那一个夜晚。


    然后就会心软。


    直到某一次偶然,岑雪在找东西时发现一个被扣住的相框。


    相框翻开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穿着丝绸的暗红色裙子,握着老式复古的麦克,有一头漆黑浓密的卷发,她微微垂着眼,红唇轻笑,看向台下的镜头。


    旁边有一行字迹。


    ‘颜生摄于xx年x月x日.’


    大概有二十年了。


    可比无意中发现颜沛父母过去更令人在意的,是女人的眼睛。


    正是这个角度,才让她低垂长直、微微含翘的睫毛弧度更加明显,好似一层神秘的雾霭笼罩她的眼眸,被她注视着,就像是占据了她的全世界。


    “恶心。”


    时隔七年,岑雪终于能说出那句质问。


    “看着我的时候,你到底在想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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