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陈昱深强撑最后一丝清醒，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通知宋尘扬到公司签合同后，坐上了去昱辰传媒的车。
自打昨天陈昱歆知道了他和宋尘扬那点上不了台面的过往后，愣是逮着他促膝长谈到凌晨。期间陈昱深从头到尾、彻底交代清楚了两人是怎样从高中同学到谈恋爱再到莫名其妙分手持续到如今状态。
陈昱歆把瓜子磕得嘎嘣响：“所以就是你俩当时不好好念书搞音乐，搞出了点暧昧和名气，结果他爹一看他火了，就让要债的堵他，还给他打了一顿？”
陈昱深叹气：“是这样。”
陈昱歆：“然后他就出国，你继续待着，就这么断联了？”
“没错。”
“那多可惜啊……苦学多年一朝付诸东流。但是——”陈昱歆嘀嘀咕咕，“我寻思就算爸妈收了你手机，高考后不是也还你了吗？你俩就再也没试图联系过？”
这话可问到点子上了。
陈昱深只觉原因难以开口，别扭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额……他给我打过电话。”
陈昱歆不耐烦蹙眉：“说重点！”
“当时他换了手机号，在国外打的，我一看IP不是国内，而且接起来半天没人说话，我还以为他要拿我声音去诈/骗，就给他挂断拉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昱歆笑得太猖狂，直接把楼上的陈父陈母吵醒，气得二老下来把两人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赶回卧室，这才结束这场以八卦为目的的谈心。
后果就是，陈昱歆和陈昱深双双顶着青黑的眼袋坐在了办公室。
办公室静默到时钟的滴答声都成了背景音乐，姐弟俩都疲惫到一个坐在转椅上、一个半躺在沙发上补觉。
“陈总。”陈昱歆的助理黎粟敲门进来，屋里两个姓陈的目光一齐射向她，导致汇报的话都卡了一下，“昨天预约的宋先生已经到会客室了。”
“去吧。”陈昱歆目光转向陈昱深，对着门口努努嘴。
陈昱深认命地夹上文件，魂儿飘似的站起身。
黎粟带着得体的微笑让出门口：“小陈总请跟我来。”
一路穿过办公区，黎粟正准备敲门，就被陈昱深打断了：“啊没事，你去忙吧。我先在这整理一下，麻烦你了。”
黎粟颔首：“有什么事小陈总可以直接打到部门座机上，我先走了。”
陈昱深本来想原路返回，把落在姐姐办公室的鸭舌帽和口罩取回来遮一遮局促的表情，思来想去，还是抱着合同敲了三下门。
可能是因为屋内的人听到声响准备开门，陈昱深刚进去，就迎面撞上了宋尘扬的脸，对方的手还悬在半空。
“……”陈昱深在身后合上了门，宋尘扬也跟机械故障一样一卡一卡地把手放下了。
两个人面对面，玩起了眼瞪眼。
逃亡外界的大门已然关闭，空气突然变得尴尬无措，两人的呼吸声都弱了几分。
陈昱深皱着眉想开场词，脸色一沉就以桀骜不驯的站姿站在那里，加上今天穿的一身黑和裤子上的大银链，浑身上下都是一副“熟人滚开”的Bking气场。
“宋先生您好。”想了半天，陈昱深只能想到客套的官方话，“我是昱辰传媒准备上任的经纪人，听说宋先生要找我，领导就把我派来和宋先生商量一下合同具体内容。”
宋尘扬这次居然没有同他呛，而是顺着他演：“好的。不妨我们先坐下来，然后再细聊？”
等两个人坐上沙发后，又是一阵无形的尴尬蔓延。
陈昱深咳了两声清嗓：“我们这边结合之前与您的沟通反馈，调整了一下和您的签约费，从原来的两百万签五年提升到四百万，年份不变。还有宋先生提到过单位团队问题，昱辰这边也会听从您的意见，给您搭配经验较足的人选。”
宋尘扬点了点头：“麻烦陈先生稍等片刻，我需要再仔细看看才能决定要不要签。”
陈昱深深呼吸后露出微笑：“好的。”
他把合同递了出去，宋尘扬接过的时候不小心擦过他的指节，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手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宋尘扬一字一句看得仔细，陈昱深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等他。
屋里顿时只剩了纸张翻页的声音。
陈昱深刚开始视线四移，把桌上摆的几瓶水换着顺序数了三四遍，又把目光移到零食包装袋上读配料表。
最后他悲伤地发现自己现在居然无事可做，又把目光转向宋尘扬。
对方似是毫无察觉，眼神依旧停留在合同上。
于是陈昱深开始明目张胆地偷看。
距离他俩上次见面其实已经有两个月。宋尘扬当时应邀来给他和李彦豪参演的电视剧唱OST。按理说他们应该碰不到一起，缘分阴差阳错让他俩见了个面——
顺便把丢失多年的联系方式重新加了回来。
陈昱深快速扫了宋尘扬几眼，上次见面太匆忙突然，他都还没来得及细看前男友的变化，再想看就只能上短视频软件，哪能看到现在素面朝天邋里邋遢的样子？
宋尘扬又翻了一页，忽然抬头看向他。吓得陈昱深眼神一顿乱瞟，勉强把注意力从宋尘扬脸上扯了回来。
见对方又低下头去，陈昱深的视线又转回来。
为了防止刚刚偷看被发现，他打算这次看一眼宋尘扬就看看其他地方。
谁知一眼扫过去，他看见了宋尘扬微微变形的右手无名指骨节。
高中时的宋尘扬在妈妈的全力支持下走了声乐这条路。他本身就爱玩音乐，搞原创的同时弹唱些其他歌曲，已经在短视频平台上小有名气。
真正让他走红的那首歌还是陈昱深帮忙给曲子填的词，因为发表在正值毕业的分手季，悲情的调子适合记录恋爱到分手，很快给平台卖出了第一份版权。
网络上毫无隐私可言。也就是这时候，因为宋尘扬突然的小火，他的赌徒父亲宋延明让讨债的人在放学路上围堵自己的儿子，在高考前两周拿着棍棒将他的右手臂打骨折。
陈昱深当时正好追上去想把宋尘扬落下的作业给他，拐进巷子时就看见这一幕。
情急之下他先报了警叫了救护车，然后不由分说地偷袭抢来一根钢管，朝几个五大三粗的肥肉男身上乱抡。
最后还是警察及时赶到，加上宋尘扬用力箍住陈昱深，才没有超出正当防卫的范围。
目击证人和监控拍摄有力证明了整个事件，讨债的那几人和宋延明都被绳之以法。
宋尘扬的母亲程婉早在宋延明染上赌瘾后果断离婚，这件事情发生后也是果断让儿子放弃国内高考，飞到国外继续学业。
他们走得匆忙，程婉只来得及和陈家父母见了面道谢赔礼，甚至连让宋尘扬和陈昱深最后见面告别都没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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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但毋庸置疑，当时那么狠的几棍子下去，宋尘扬的骨节再长出来也会有不可逆转的影响。
“陈昱深，想看就大方看，不用偷瞄，我又不会笑话你。”
宋尘扬打趣的声音传来，陈昱深才猛然惊觉——自己就这样盯着宋尘扬的手指发起了呆！
啊啊啊啊啊好尴尬！被戳穿了就更尴尬了！！
陈昱深也顾不上宋尘扬连名带姓喊他，整个人沉默寡言起来，耳朵根带着脖颈烧得通红。
“我开个小玩笑。”宋尘扬把人逗过头后适可而止，顺便贴心地给了个台阶下，“关于合同，我又有一些想法，希望昱辰也能再考虑考虑。”
“……”陈昱深调整好心情，“当然没问题，宋先生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在能力内的事我们都会再商议。”
“那就好。我目前是打算自愿加入昱辰，不用签约费，但平时歌曲发行后的收益还是按合同上来。”
宋尘扬一开口直接打了个王炸。
“什么？”陈昱深疑惑，“签约费是昱辰邀请你入驻公司的费用，也相当于你的版权费。在此期间是要保证你的歌曲版权要在我们手里的，说不要就不要？”
怎么还有钱送手里都要给人塞回来的做法？
宋尘扬紧接道：“我知道，我可以保证版权在昱辰手上……”
“那就这个数额不变，不然昱辰成诈|骗公司了。”
陈昱深打断他，双手交握，整个人靠到沙发背上瞪他。
宋尘扬敢发誓，陈昱深刚刚看他的时候绝对翻了个小白眼。他失笑道：“那至少把数额减少一点，这个价格来签我，昱辰太财大气粗了。陈先生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我觉得……我接下来的要求应该比较过分？”
陈昱深心中警铃大作。
宋尘扬微笑，平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这样的，之前我和贵司陈总沟通过，在团队配置方面，我的意愿是让陈先生做我的经纪人……”
这个要求还好。陈昱深吊着的那颗心放了回去，警报解除。
“——兼生活助理。”
放回去的心还是炸了。
宋尘扬依旧微笑，陈昱深惊疑不定质问他：“生活助理？！”
陈昱歆只提过让他做经纪人，没说过宋尘扬还要他当生活助理啊？
而且让他当生活助理，不怕把两个人都照顾到医院去吗？
“抱歉，我记混了，生活助理这事我确实还没和陈总提。至于具体工作，其实也就负责喊我起床赶通告。”宋尘扬说话大喘气，“我还是更倾向于你自己的想法，不必勉强。”
他把合同铺在面前的小茶几上，安静地等陈昱深的回复。
怎么回事？前男友求复合？
陈昱深内心较量一番，情感胜过理智，毫不犹豫把自己卖了出去。
他把合同往宋尘扬面前一推，下巴冲那张把他们紧密相连的合约一扬：“没问题。签！”
宋尘扬乖乖低头签了自己的大名。
然后在陈昱深准备拿起文件潇洒走人时伸出手，就像刚打照面一样悬在半空。
陈昱深也把手握了上去。
手心相触的温热感顺着掌纹蔓延，陈昱深感觉突然有点心猿意马。
宋尘扬靠近他，另一只手虚虚地揽住他的腰，只碰到了衣角：“合作愉快。”
热气喷洒在耳畔，陈昱深的脸彻底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