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启棠抿抿唇,解释道,“我刚才去给果树打药,身上脏。”
杨柳知道今天给果树打药,大家因此放假,没想到打药的那个是季启棠。
其实不只是脏,果树打药用的六六粉有毒,打药时难免会沾到身上。
杨柳比较爱惜生命,听完就没有再要靠近他。
想了想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也得稍微表示一下对他的关心,“那你回去以后要认真洗澡,打药时穿的衣服以后就不要穿了。”
听到她这话,季启棠心里想,乡下人哪里就那么娇贵了,衣服扔河水里投洗两遍,以后能继续穿。
他的呼吸有点重,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忙了一天应该是累坏了。
杨柳本来有挺多话想跟他说,转述一下今天从村里大娘打趣她时说的话,按时他应该早点结婚。
看他累成这样,杨柳难得的体贴,“辛苦一天累坏了吧,快点回去休息。”
说完,还冲他挥了挥手拜拜。
杨柳回到知青点时,看见她洗的衣服已经挂在晾衣竿上,她意外地挑了挑眉,冲大马金刀坐在一旁的郑丽敏道了声谢。
郑丽敏没说不客气,只傲娇地哼了一声。
终于结束了痛苦的一天,好消息是,第二天依旧不用上工。
难得的悠闲时光,杨柳选择坐在院子里看书,经过之前的书皮事件,再也没有人质疑她在看什么书。
至于说她为什么要看高中数学,也没人敢凑过来问了。
长时间看数学,她看得头晕眼胀,在宁珍珍说要出去溜达散心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不少社员趁着天气好,在自留地里种菜。
自留地的产出可以改善自家的生活,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看一看远处的山和树,可以让人放松心情。
午睡起床以后,她看了会儿书,就自己出去遛弯散心。
没有人在旁边跟着,她想去哪儿都行,然后杨柳就往季家所在的方向去散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从季家门前那条街经过的第五次,终于遇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季启棠。
他身上还穿着跟前一天一样的衣服,看着夕阳下格外硬挺的轮廓,她大大方方同人打招呼,“好巧啊,你这是下地干活回来?”
中午不适合干活,社员们多趁着下午接近傍晚天气凉爽时下地。
三点钟之后,外头的太阳没那么大了,大家扛着锄头铁锨出门准备干活。
一出门看见小情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下也不急着去地里干活了。
“你怎么中午去山上干活,那多热呀。”
“给果树打药。”
杨柳没忍住抱怨道:“咋还是你去山上给果树打药啊,整个大队就没有其他能干的人吗?”
社员想要在新媳妇面前给季启棠树立能干的形象,“棠娃子十来岁的时候就能上山给果树打药了,都干十来年了,他可是个熟手,不少老师傅都比不上他呢!”
“让十几岁的孩子去山上给果树打药,你们这些大人可真是够黑心的。”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笑声,打趣道:“棠娃子的新媳妇还没过门,就知道心疼男人了。”
“这不是咱们季队长高风亮节、大公无私,让自家孩子去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咱们跟着队长沾光了。”
屁了高风亮节,说到底不过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不心疼。
季家老大老二都被安排了不错的去处,唯有季启棠作为大队长为大公无私立出来的旗帜。
在家种地不说,还要干最辛苦的活儿,替他招买人心。
目光落在因为愤怒而变得格外鲜艳的小脸上,季启棠的喉头滚了滚,“嗯,不累。”
屋内哄孩子的季母听见外面的声音,他抱着季威威走出来,听了一半的话茬,她劝道,“没事的,小棠很能干的。”
杨柳看了眼季母,这应该不是亲妈,要不哪能看着自己儿子受委屈呢。
“我是看报纸上说,接触农药太多,影响生小孩。”
系统也算是博古通今,还是第一次听说六六粉会影响生小孩。
它又在自己的知识库里搜索了一番:【六六粉确实是有毒,说它会导致绝育,这一点没有科学依据】
“不知道啊,我瞎说的。”
她转而笑眯眯同众人说,“反正季队长连孙子都有了,这岁数也不需要再生孩子,完全可以让他去嘛。”
季启棠面上一窘,杨柳她还真是大胆,什么都敢说。
季母倒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这个主意,有些纠结说道,“他没有上山给果树打过药,万一打得坏了影响今年的收成就不好了。”
杨柳眨巴着眼看她,“那怎么办,让你儿子继续干?”
“不行的。”她儿子还没有结婚生子,可不能耽误生孩子。
季母又怕杨柳疑心季启棠不能生孩子,影响了两人的婚事,赶忙替他澄清道,“他给果树打药时很小心,应该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小棠他身体很好。”说完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颇像街头的瓜贩子卖瓜时的架势,比当初的朱老七媳妇还要卖力推销,全让忘记她当初有多瞧不上杨柳。
季启棠有些无奈地说,“杨知青是同你开玩笑呢。”
季母看向杨柳,“真的吗?”
她脸上表情极其严肃,“当然是真的,我从前确实看过相关的报道,只是时间很久,那报纸找不到了,要不然我肯定带过来给你们看看。”
杨柳说得有鼻子有眼,季母立刻信了,也不知道她是在安慰杨柳,还是在安慰自己,“小棠身体好,对他的影响应该不大。”
“身体再好也不能糟蹋呀,季启棠十几岁的时候就能学会给果树打药,按照大队长的本事,只会学得比他更快,这一点可以不用担心。”
杨柳不觉得给果树打药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是累一点,跟有毒的农药接触,大概会有危险。
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季母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那等他回家以后,我问问他。”
杨柳忍不住笑了,“这还用问啥呀,我觉得您是小瞧了咱们大队长的觉悟,为人民服务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季铁民极为擅长经营形象,社员听到杨柳这话不自觉点点头,觉得的确如此,大队长就是如她所说这样高风亮节之人,他肯定不会推脱的。
“老叔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他肯定愿意。”
“六哥,他是个好官啊。”
杨柳使劲点头,“他不仅是个好官,还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呢,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意让儿子受委屈。”
季启棠有些无奈,早知她心眼多,倒也又不觉得有多意外。
她这样做又是为了护着他的。
李春月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很爱他,同时她也爱他爸,爱他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爱季家的其他人。
她是个脾气很好的女人,总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作为她的亲生儿子,他也要跟她一样,小时候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你大哥二哥没有妈,你让一让他俩。
继母难当,这他知道,她只有格外的偏心两个继子,对继子比亲儿子还好,才能叫人说一声好。
杨柳是一个跟她完全不同的、自私的女人,她的心眼很多,还有很多小毛病,但她会护着他。
“杨知青,要进去坐一坐吗?”
“好呀好呀。”
季家院子有水井,打水吃水都方便。
水井旁放着一个水缸,缸里的水经过太阳晒了一天,热乎乎的。
季母从水缸里舀出半盆水,让季启棠先洗洗脸和手。
“不是说六六粉有毒,你赶紧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等会我顺手给搓出来。”
她从晾衣绳上扯下一件晾干了的背心塞给他。
怀里的季威威开始哭闹,她怕在杨柳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赶紧抱着孩子回屋去哄。
季启棠想了想,当着杨柳一姑娘的面换衣服,这像是在耍流氓。
特意回去换衣服又显得有点矫情。
可她始终没有回避的意思,他最后也只是背对着她。
杨柳还啥都没看见呢,他就换好了衣裳。
裤子不换吗?
杨柳的视线在他沾满泥土的裤子上划过,有些遗憾。
在季母的催促之下,他在水盆里洗了手又洗了脸。
可能是那背心小了,被他结实的肌肉撑开,没有完全起到遮挡的作用。
杨柳看了看季启棠,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天儿确实越来越热了。
她没话找话,“真是好巧,我看书太累,想着出来遛遛弯散心,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季启棠回想了下遇到杨柳的位置,在他家门口偶遇,也能叫巧吗?
他言不由衷点头道,“很巧。”
季威威嘴里啃上鸡蛋糕,便不再哭闹。
杨柳在季老二婚礼上看过他一眼,季威威长得有些像他,不过许是伙食更好,这小孩儿长得胖乎乎圆滚滚。
季母也拿了一块鸡蛋糕给杨柳,然后递给季启棠一块,“中午的饭菜都吃完了,你先吃点垫垫肚子,今晚我早点做饭。”
杨柳心道,季启棠中午在山上干活,家里不说给他送饭,至少留点饭菜给他干完活吃。
本来想要给季启棠留点好印象,人家给东西她应该推辞下的。
想想,她不吃这鸡蛋糕,还不一定落进谁肚子里呢。
炕里那个小胖子一直盯着她手上的鸡蛋糕,他才几岁啊,就长得圆滚滚。
跟他相比,她才是更需要鸡蛋糕的人。
吃了口鸡蛋糕,她又觉得自己真是圣母心泛滥,季启棠日子过得再差还能吃鸡蛋糕垫肚子,主食吃大米白面,
她呢,就只能吃知青点的猪食。
觉得他可怜之前,还是先心疼下自己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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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了口气,“我可真可怜。”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李春月很容易多想,听到以后忍不住暗自腹诽,是不是瞧不上他们家啊。
人家是城里姑娘,从前都是吃好的,到了乡下却用鸡蛋糕招待她。
所以吃着吃着,觉得自己可怜?
杨柳很久没吃上鸡蛋糕了,家里不给寄钱补贴,就只靠队上年底工分分到的那点钱,想要养活自己十分捉襟见肘,上个月都穷到要卖头发了,就更别提有什么闲钱买糕点吃了。
她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早知道嫁进季家这么好,她就早点跟季启棠结婚了,何至于吃了这么多年的猪食。
她又去里屋抓了一把大白兔,这是季家老二结婚时买的送贵客的喜糖,还剩下了个底儿。
“吃糖吃糖。”
“那是我爸爸买的喜糖,你凭什么吃!”季威威嘴里塞着鸡蛋糕,一下打掉李春月手里的糖。
季母尴尬极了,要是单说她就罢了,毕竟是当着准儿媳的面。
她难堪地看了眼丈夫,他就坐在一旁,却好像没听见似的。
季启棠冷下脸,“在家时,没有人教过你要尊重长辈吗?”
他冷着脸的时候很吓人,季威威同这个小叔不亲,一直很害怕他。
季威威的神情瑟缩,正当他犹豫想要低头把糖给捡起来的时候,李春月却拍了季启棠一下,“行了小棠,他年龄小,别跟他计较。”
杨柳大约摸清楚了这个未来婆婆的性情,很好欺负,也有点不聪明。
季启棠帮她在小孩子面前立威,她就应该借着这个机会让季威威怕她、尊重她,而不是充当和事佬,他没长记性,下次还敢那么干。
李春月想起什么似的,同丈夫说,“你说咱什么时候给杨知青和小棠办酒啊。”她还想早点抱孙子呢。
“正好杨知青在家里,干脆今天把日子定下来。”
现在也不兴找大仙算个好日子,季铁民于是说,“前面还有彩礼要商量,现在就把日子定下来,是不是太早了。”
这倒是好办,她跟在季铁民后面回屋,“杨知青,你跟小棠的事情跟家里说过吗?”
提起婚事,杨柳态度格外礼貌,“我父母尊重我的意见。”
“是这样的,咱这边会给新媳妇彩礼,一般是八十八、六十六这样的数儿取个吉利。”
其实农村娶媳妇没那么多讲究的,多是没有彩礼的人家。
大家都穷,一年赚不到多少钱,自然无所谓彩礼不彩礼。
除非男方有缺陷,男方父母用高彩礼补齐儿子在相亲市场上短板,
不过季铁民家日子好过,前天三个媳妇都给了彩礼。
季母想着杨柳是城里人,不能委屈了她,肯定要给彩礼的,家里也不缺那点彩礼钱。
光是季启棠这些年往家里交的家用,就绰绰有余。
“入乡随俗,按照长河大队这边的规矩走就好。”杨柳十分善解人意说道。
她心想,总不可能为了现在的十几二十块钱,失去了未来首富吧。
十分的乖巧,哪里能看出她下午还在众人面前给季铁民挖坑时的狡黠模样。
季母盘算了下家里的可支配现金,以及季家前头两兄弟娶媳妇的彩礼,给季启棠结婚肯定不能用掉大头,但是也不能比两个哥哥的彩礼少太多,“那就八十八,再给你一张手表券,小姑娘戴手表好看,叫小棠给你买块女士手表。”
手表券是季启棠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儿捣鼓回来的,家里发现后,就让季母收着了。
听到要给这么多钱,季铁民面色难看,“手表券我要送给领导。”
凭票券购买商品的年代,手表券一票难求。
在未来儿媳妇面前被丈夫落了面子,季母表情有些尴尬。
那是季启棠,别说没有手表券,就是不给彩礼都不能影响跟他结婚,“我用不用手表都没关系。”
“那就等你们结婚以后,让小棠再搞张手表券。”
季铁民又说,“我们家讲规矩,虽出得起彩礼,也不能当冤大头啊,我们出了八十八的彩礼,女方是不是也得陪嫁六十六?”
季母有些手足无措,她想说,老大老二娶媳妇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彩礼,丈夫也没说要女方带多少陪嫁。
老二家先头去世那个媳妇,把彩礼留给家里的弟弟娶媳妇,只带了两床棉被作为陪嫁。
杨柳现在连六块六都没有,更别提六十六了,就是写信回家要,家里也绝对不会给。
她感觉有点头疼。
“杨柳,你先跟我出来下,我有话跟你说。”
这好像是季启棠第一次喊她名字,以前都喊她杨知青。
两人出了季家,路上没啥人,社员们都回家做饭吃饭。
“是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声音不大,“我知道你想嫁给我是为了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