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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旧情

作者:弓九久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子时将近,夜色浓稠如墨,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滚动声,规律的节拍让人心生安稳。


    车外风声呜咽,偶尔传来司明低沉的吆喝声和马鞭破空的锐响。


    毕扬服下药丸后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气息也逐渐平稳,她睁开眼睛轻咳了两声,将车内沉寂的氛围撕开了一个口子。


    十夕轻缓地抬手点燃车顶垂下的烛台,暖黄的光晕霎时漫开,将车厢照得亮如白昼。


    毕扬的目光霎时被火光所吸引,她撑起身子靠在柔软的锦垫上,打量着这辆非同寻常的马车。


    车厢比寻常马车宽敞近一倍,四壁包裹着玄色软缎,暗绣流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沉香木打造的车架异常稳固,即便行驶在崎岖山路上也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车窗悬着两层帘幕,外层是普通青布,内层却缀着细密的铜丝网。


    真不知打造这样一辆马车要耗费上多少银钱。毕扬在心中想道。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均逸坐在毕扬身边,他怀中抱着安睡的毕笙,只得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毕扬。烛光下,婴儿的睫毛在圆润的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现下好多了,”毕扬点着头,随即又问道,“我们在哪儿,这是要去哪儿?”


    均逸微微侧了身子,悄声说道:“我们在十堂主的马车中,至于要去哪儿……”均逸顿了顿,身体有些发紧,他眨了眨眼,随即苦笑间将眼神投向对面其他人的位置。


    显然后一个问题,他并不知晓答案。


    “扬儿,我们回家,你不是也想早点回去吗。”南溪温润的嗓音接过了话头。她坐在毕扬对面,唇角含着柔和的笑意,烛光为她侧脸镀上一层暖色。说话间她自然地转向毕岚,两人并肩而坐的身影在车壁上投下相依的剪影,衣袖下的手紧紧交握。


    毕岚原本凝重的神色稍霁,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骤然蹙眉。


    “现在直接回去,怕是不安全。”


    独坐在正中的十夕开了口,他的袖袍和面纱随着马车晃动微微起伏,仿佛一尊沉默的神像。他转向南溪时,那双总是冷若寒潭的眸子竟化作春水,语气也难得带着商量的意味:“不如……去我那。”


    毕岚的指节瞬间绷紧,青筋在手背浮现。他将南溪的手握得更紧,目光如刃般射向十夕,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被侵犯领地的猛兽。


    毕扬与均逸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均逸拼命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毕扬则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掩饰好奇的打量。


    父亲这般模样,她还是头次得见。


    “不行,你今日救我们出来已经十分不妥,只怕往后不好交代,怎好再去叨扰。”南溪皱眉摇头否决了这个建议,注意到毕岚的一番反常行径,又露出困惑的表情,见挣脱不掉只能任由他抓着。


    “我向来没把他卫泱放在眼里,都是看在你的缘故上。”十夕轻嗤一声,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衣袖,“若不是今日从他那里得了些意外消息,多周旋了片刻,本该更早接你们出来,哪里还会折腾出这么多是非。”


    南溪闻言立即倾身追问:“什么消息?”烛光在她急切的眼眸中跳动,像坠入湖心的星子。


    十夕却突然噤声,玄铁面纱微转,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毕岚。


    “不是什么要紧的。”他说道。


    南溪的目光只追随到一半便立马停下,恍然般抿住嘴唇,沉默地靠回椅背。


    这番默契的哑谜让毕岚脸色愈发阴沉,薄唇抿成僵直的线。


    车厢内重归寂静,只剩车轮碾过官道的辘辘声。烛火忽明忽暗地跳跃,映照出每个人心事各异的眉眼。


    毕扬在心底暗暗咂舌,目光在三人间来回逡巡。看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又瞄了瞄十夕始终落在母亲身上的目光,一段狗血话本瞬间在脑中成型:


    只怕是这位冷面堂主苦恋娘多年未果,没想一朝被爹捷足先登,如今一切已成定局,自己因爱生恨与爹势同水火,真真是一段苦情往事。再联想到稍早时候面对卫泱的偷袭,十夕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两人对视的眼神足可见昔日旧情仍在,更不用说晚些时候还备下车马心有灵犀等在后山,这般周密安排,怕是多年来都暗中关注着母亲动向。那欲言又止的意外消息,恐怕也与当年风月往事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又觉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她不由暗自唏嘘:十夕堂主倒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虽爱而不得,却仍愿护心上人周全。自己与毕笙身为南溪血脉,想必也能得他几分照拂。反倒是父亲……如今喉咙受伤口不能言,站在玉树临风的十夕面前,难免相形见绌。


    这念头刚冒出来,毕扬便暗暗吃惊,自己身为爹爹的亲骨肉,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慌忙在心底连呸三声,仿佛要驱散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烛光摇曳中,她重新端详父亲。虽不能言,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凝望着母亲,依旧盛着多年如一日的深情,虽衣衫染血,挺直的脊梁却如青松般撑起全家安危。想起适才那招剑法惊鸿现世,若不是为护着他们,爹又何须隐忍至此……


    她忽然记起儿时发烧,是爹彻夜不眠抱着她,哼唱着摇篮曲;第一次练剑受伤,是爹拿出早早准备好的白玉膏,生怕涂晚一刻便留下疤痕。


    万千思绪如潮水涌上心头,即便别人千好万好,也不如自己的爹爹。


    他不能说话,我就替他说!


    毕扬忽然深吸一口气,朝着十夕展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清亮却不失恭敬:


    “今日多谢十堂主仗义相助,这份恩情我们定当铭记在心,爹爹常教导我们,家人团聚便是最大的福分。如今虽有些小坎坷,但能和我,均逸和笙儿守在一处,爹娘心里不知多欢喜。”她说着转向毕岚,眼中漾开鼓励的光。


    仅凭毕扬几句简单的描述,便引得十夕无限遐想。


    在那个远离纷争的山中,毕岚和南溪携手度过平凡却温馨的岁月,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不曾参与的时光,毕岚笨拙地抱着啼哭的婴儿在月下踱步,南溪在灶边熬药时被烟火呛得咳嗽,两个身影在简陋小院里依偎着看落日……


    他下意识想看向毕岚,目光触及他颈间伤痕时又猛地收回,最终只能转向南溪,微微颔首道:“我明白,这些年你们……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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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易的。”


    南溪摇着头,眼眶倏地红了。


    “不……”她声音微哽,指尖无意识揪紧裙裾,“你才是……”话未说完便咬住嘴唇,不愿多说。


    这番欲言又止落在毕岚眼中,全然变了意味。他见妻子为旁人心疼落泪,胸口顿时如塞团浸醋的棉花,闷得喘不过气。原本紧扣着南溪的手忽然撤开,直接从后将南溪揽入怀中。


    均逸拼命低头憋笑,肩膀抖得快要抱不住孩子。


    毕扬扶额暗叹:爹爹这醋吃得,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毕岚的模样实在有些诡异,十夕皱了皱眉别开了眼,清嗓说道:“你们既然打定主意要回家去,那便回吧,司明知道怎么走,他护送你们回去。”


    “那你呢?”南溪听出了他的意思,立马追问道。


    “我还有事要去办,你们这一行伤的伤,残的残,小的小,总不能回了家日日担惊受怕过日子吧。”


    十夕话音未落,玄色袍袖突然振开车门,人影如鹤掠出车厢。夜风卷入他残留的冷香,车帘落下时只剩一句飘散的话:“路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司明去办。”


    马车内静了一瞬,随即爆开均逸压抑的惊呼:“天爷!这位十堂主真是情圣转世!”他激动地扯住毕扬衣袖,全然没注意毕笙在他怀中逐渐被吵醒睁开了眼。“连咱们回家后的安危都顾虑到了,这是要孤身去扫平后患啊!”


    毕扬也喃喃附和:“原以为话本里什么''为你踏碎凌霄,掏心又掏肺''都是骗人的……”


    “小孩子家,胡说些什么呢!”南溪哭笑不得地打断,却在瞥见毕岚紧绷的侧脸时倏然顿住。电光石火间,她终于明白丈夫这一路反常的根源——竟是把十夕当自己昔日旧情了?


    “噗嗤”一声,她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在毕岚愕然的注视中,她忽然倾身用指尖点了点丈夫的鼻梁道:“岚岚,我从未见过你这样,你……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毕岚耳尖瞬间红透,偏过头去假装看窗外夜景,喉结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师姐你干嘛挡我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了!”被毕扬从身后捂住双眼的均逸哇哇乱叫着,“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毕扬死死箍着他脖子:“非礼勿视懂不懂!爹娘也是你能瞎看的?”


    “那凭什么你就能看,快松开!”


    “哇!”被吵醒的毕笙突然放声大哭,小胖腿胡乱蹬踹着踹到均逸下巴。


    南溪忙伸手接过孩子,忍笑轻哄:“笙儿乖,看兄长和长姐给你演猴戏呢。”说着朝那对闹腾的师徒努努嘴。


    “他是猴,我可不是!”见均逸周身松快起来,毕扬加大了制服均逸的气力。


    “师姐!是你先动手的,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来,你来啊……”


    毕岚终于破功,转头看着妻子怀中的幼子,眼底冰雪尽融,他不露痕迹地轻蹭着她的手臂,南溪顺势挽上他的手臂。


    司明坐在车外,听到这样的嬉笑与打闹声,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心中升起多年未有的暖意,不由让人呵了口气。他抬头望向远处,夜空长明,人间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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