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林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今日各种事情的冲击太大了,让她都要忘记马上毕业却0offer的痛了。
不!忘不了!解不开!
心好痛!
林砚在痛苦中取下耳垂的银坠子,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看着上面精致的花纹。
镂空的花纹里藏着只蜷缩的猫形。
这是外婆去世前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林砚上大学不久,外婆就去世了。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林砚甚至没能赶上见外婆最后一面。
林砚外婆是村里面有名的神婆,十里八乡的人遇见啥事情都会来找外婆。
可是对于林砚来说,她却从来没有见外婆干过什么太神异的事情。
至少今日之前,林砚从来没有见过鬼,也没有见过会说人话的猫。
外婆接的活计,一般就是些张家娶媳妇来问吉日,李家孩子夜哭来讨符水,王家盖房来请看风水这种事情。
林砚一直认为这些是心理学变种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体现。
哪里信什么妖魔鬼怪。
现在想来,小时候还是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
在外婆家住的那些日子,林砚总会在院子里碰见各种小动物,各种花色的猫啊刺猬啊鸟啊什么的,林砚小时候还真的见过不少。
甚至有次撞见黄鼠狼拖着偷来的鸡蛋放在外婆的针线筐旁。
林砚小时候想过外婆是迪某尼公主也没有想过世界上有鬼。
长大一点以后林砚更是觉得是因为村靠大山生态环境好,所以才有那么多小动物。
现在想来外婆可能真的有些本事在身上。
在胡思乱想中,林砚沉沉睡去。
按理说胡思乱想一晚上,总是半梦半醒的林砚应该睡得不好,可是哪曾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一点也不困,连平时熬夜留下的黑眼圈都淡了许多。
当林砚洗漱完,收拾好自己的时候,室友孙月已经不在宿舍了。
等再回座位,林砚还发现孙月还给自己带了早饭。
感恩室友。
林砚双手合十,再次向大夏好室友孙月传去自己诚恳的感激之情。
然后,趁着室友不在,林砚赶紧打通了妈妈林韵的电话。
“喂,砚砚?这么早就起来了啊?这可不像你哦。”
答辩完后,林砚就再也没有上午了,今日早起着实让林女士震惊。
“妈,我想问你点事。”
林砚的声音有些犹豫,“外婆当年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声轻叹,“你外婆啊,是个蛮有本身的,以前还有各种道士和尚来找她帮忙哩。”
“我小时候她教过我画符念咒,可我笨得很,画的符连黄纸都点不着,念咒更是磕磕绊绊。”林女士的声音带着点自嘲。
“她老人家一看就知道我没这天赋,后来就再没教过什么了。她说啊,知道这些却没本事驾驭,那是祸不是福,还不如当个普通人安稳。”
林砚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追问道,“那咱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咱家特别的你不是见过吗?堂屋不是一直供着山神位嘛,就是家里面那个大猫石头雕像。”
“你小时候总围着那雕像转,你外婆还说什么猫猫山神很喜欢你。”
林女士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外婆说咱家人沾着山神的气,逢凶能化吉。你要是真遇见啥怪事,别慌也别躲,记着山神会护着咱家人的。”
外婆教过妈妈却因她没天赋而停手,家中供奉的山神,还有玳瑁猫说的山神气息,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在脑海里串成了线。
“妈,外婆给我的那银坠子是什么情况?”
“是你外婆求山神赐的,”林女士语气轻快,“戴着吧,总没坏处。你啊,一天天的别想太多,找不到工作就回家,妈养得起你。”
挂了电话,林砚坐在寝室里面思绪万千。
中午,孙月便带着帮来砚买的饭和查到的消息回来了。
她找到社团里那位住过三号楼的读研学姐,询问了几年前自杀女生的事。
学姐说只记得是经管学院的一个女生,成绩很好,但性格内向,不太爱说话,具体叫什么名字不太清楚。
再细节的消息就没有了,要知道,这种消息,学校向来是不允许传播的。
也就是学生之间讨论一二,其余的也不敢再聊。
毕竟,谁也不想被学校保卫处请去喝茶。
学姐给的唯一的线索,是这个女生的室友王曼考研留在了本校。
林砚和孙月已经是喜出望外了,至少事情在推进,不是吗?
下午,林砚和孙月几经辗转,终于联系上了王曼。
当刚说明来意的时候,王曼很是抵触,她认为人已经走了,还来问这些干嘛。
但在林砚诚恳的请求下,王曼还是同意出来和二人一见。
“我知道你们想问陈清的事。”王曼的声音很轻,“但答应我,听完别外传,她生前就怕被人议论。”
林砚点点头,孙月连忙补充:“我们就是想帮她,没别的意思。”
王曼说,那个自杀的女生叫陈清,成绩常年排专业第一,但她真不是什么天才。
“她的笔记本写满了本子,每一页都标着密密麻麻的批注,连老师随口提的拓展知识点都抄得整整齐齐。”
王曼的声音有些低,“有次期末考,她连续三天只睡几个小时,考完直接在考场外晕过去了,可她爸妈打来电话,第一句还是问‘考的怎么样’,我们都听见了。”
“图书馆闭馆前最后一个走的总是她,她都要住到D区了。”
“有次我起夜,看见她蹲在楼道里背单词,膝盖上还放着本微观经济学。”
陈清的父母都是重点中学老师,在他们眼里,女儿是高考发挥失常才来这所学校,而“高考失败”的陈清,自然是全家的“污点”。
孙月默默开口,“我们好歹也是211啊,干什么学历攻击。”
林砚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学历攻击?
求职这段时间她没有少被学历攻击,除此之外还要遭受性别攻击、专业攻击。
“他们总说‘隔壁家的孩子考上了 985’,骂陈清‘没出息’‘白养你这么大’。”
王曼叹了口气,“每天晚上,陈清必须准时准点打视频电话,对着镜头汇报当天学了什么、做了多少题,少一个字都要被骂‘没用的东西’。”
她的声音几度哽咽,“有次她发烧到 39度,躺在床上发视频,她妈还说‘装病博同情?你这演技还没有我学生好’。”
“可是她已经够努力了啊!她六级考了 682分啊!”
王曼突然提高声音,引来路过学生的侧目,“可她妈说‘隔壁家姑娘雅思 8.0’。”
更过分的是,陈清父母把生活费和成绩直接挂钩。
王曼说,陈清的绩点只要低于 3.9,或者各种考试分低了,下个月的生活费就会被砍掉大半。
而且陈清父母还给陈清画了考核打表目标,一个月除了发基础生活费300元外,剩下的钱要陈清每天发学习打卡视频,父母确认她“没有偷懒”才能按日拿到。
“对了,她爸妈还设了全勤奖。考勤不满,还要扣生活费。”
林砚听的头皮发麻。
“她衣柜里就几件换着穿,食堂永远只打最便宜的大锅菜,我们几个凑钱请她吃顿饭,她都要在笔记本上记着‘欠 XX三十元’。”
“其实她家根本不穷,他爸妈都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工资待遇不差,平时还要出去帮人补课。”
王曼的声音里面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大学四年,我们没见她去过一次电影院,没买过一件新衣服。”
“我们都劝她别这么熬,本科毕业先直接找个工作走得远远的。”
“可她总说,再撑撑就好了,她想读研,想拿到文凭去大城市找好工作,再也不用听他们的了。”
林砚默默听着,眼眶发烫。
苦读多年却像被缰绳拴住的马,连喘息都要按父母的指令来,难怪陈清的执念会这么重。
她低头看着手心的汗,想起自己法考失利时,妈妈只说“下次再考,再接再厉”,从未有过一句指责。
想到这里,林砚更为陈清难过。
陈清被困在执念里不得解脱,她们答应了要帮忙,就绝不能半途而废。
可是盒子的事情还毫无头绪。
刚刚说陈清最常在的地方是图书馆?
“她最后去了图书馆,对吗?”林砚的声音有些发紧,王曼的话让她隐约有些想法。
王曼点点头:“拿到保研通知那天,她抱着个铁盒子去了图书馆,回来时眼睛红红的,说‘总有一天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没用的东西’。”
林砚攥紧了衣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那个铁盒。
和王曼分开时,暮色已经漫过操场。
林砚看见教学楼旁的梧桐树上,蹲着只玳瑁猫,正对着经管院的方向舔爪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猫突然开口:“晚上咪和你们一起,陈清以前请咪吃过小鱼干。咪有本事,有咪在,她发疯也伤不了你们。”
虽然却不知道猫怎么知道女鬼叫陈清的地方,但是林砚自是乐意这玳瑁猫和她们一起去的。
这可不是一只简单的猫。
夜幕再次降临,寝室里静悄悄的。
林砚、孙月和玳瑁猫左等右等,都没等到陈清的身影。
“她怎么还没来?”孙月搓着胳膊,语气里带着不安。
林砚皱了皱眉,“不等了,我们去三号楼看看。”
玳瑁猫也跟着跳起来,“早就该去了,说不定她被困在那儿了。”
两人一猫悄悄来到三号楼楼下,夜色中的宿舍楼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刚走到门口,就见宿管阿姨从值班室探出头,看了看二人一猫,眼神有些复杂。
“你们是来找人的吧?”宿管阿姨的声音压得很低。
林砚心里一动,看来这阿姨知道些什么,于是顺着回答,“阿姨,我们听说这楼里有点不太平?”
宿管阿姨左右看了看,把她们拉到一边,小声说,“你们是为那个姑娘来的吧?我知道她,总在三楼晃悠。我能看见点影子,却不敢声张。”
她顿了顿,指了指三楼的方向,“三楼水房,午夜总听见哭声和有人算数的声音,像是在算什么分数。”
林砚的心猛地一跳,算分数?
想必是陈清到死都没摆脱成绩的压力。
她抬头看向三楼, “我们上去看看。”
孙月还是有些害怕,但看着林砚的表情,还有王曼的话,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玳瑁猫则是一猫当先,率先窜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