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海风刮在屋顶,空旷的屋子里不时响起巨大的呼啸声,破烂的窗户有节奏地随之摆动,迎合着海风哗哗作响。
一名瘦弱的男人躺在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板搭建起来的床板上,盖着一床已经看不清楚本来颜色的薄被。男人的手端正地摆在腹部,眼睛紧紧地闭着,一脸安详。
咸湿的味道充斥着鼻尖,混合着海风带来的水汽,即便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味道,男人还是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嘴唇,想要舒缓身上的不适。
床上的男人正是张砚,也是现在这个未知名朝代的一名鱼N代——张小渔。
这个鱼N代可不是21世纪的那种继承家里无数产业的N代,而是世代以打鱼为生的穷人家的孩子。
张砚不想面对眼前的场景,他多希望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还是那个21世纪刚刚高考完,马上就要进入到美好大学生活的渔二代。
想他张砚,要颜值有颜值,要朋友有朋友,要才华嘛,有点小钱。不管怎么说也是一名五好青年,怎么就穿越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没错,他穿越了。被一个花盆砸头,直接穿越到了古代,成为了现在这幅鬼模样。
明明他刚刚拿到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正想要约着好友大吃一顿,张砚迫不及待地掏出了手机。
“喂。”张砚伸手摸了摸自己刚刚染绿的头发,一脸喜色。
他可是一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冲向了理发店,染了他梦寐以求的颜色。辛苦了几个月,那些难啃的书都给他通通滚蛋,他得好好放纵一回,即便是他家老头子也管不了他。
“对对对,我考上了。”张砚表情充满了骄傲,“你也不看看你砚哥,那些个数学、物理还能难倒我,不照样手拿把掐。”
张砚高声对着手机对面的好友说:“你砚哥我打算在我家酒楼宴请你们哥几个,让你们见识见识哥的新发型。”
“新发型呀,就是你砚哥我把头上这玩意儿染成了绿色(sai)的。”张砚满意地摸着自己那头亮眼的绿,他可是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不枉费他花了888元。
“去去去,什么叫浪,你砚哥我那是走在前端的帅气,你们这群土鳖。”张砚对他那群没有审美的朋友嫌弃不已,他这头发怎么了,可是好看得紧。
“好说好说,不就是海鲜嘛,也不看看你哥家是干什么的。这点海鲜对于渔业大亨来说那就是洒洒水啦,你们只要来,海鲜管够。”
张砚正高兴着,他老头子早就说过了,只要他考上大学,就不管他了,零花钱还管够。不枉费他头悬梁,锥刺股地看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考上了一本。
“我跟你们说,这次我可是,啊——”张砚话还没说完,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哐当一声,正中张砚的头顶,他晕了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就怪他运气不好,一个花盆就将他送到了这荒芜的古代。
张砚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每一次都想着自己只要一睁开眼,就算是看到他家那个讨人厌的老头子他也认了,只要能让他回去,他什么都愿意。
可是每一次都让他失望,眼一睁,乌漆嘛黑还带着洞的屋顶就出现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是他那个宽敞的大平层。
张砚死死地闭着眼睛,他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该死的,他那头花了888的绿毛,现在一根都看不见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小虾,你哥好些了吗?”
门外传来女人粗糙的大嗓门,即便隔着房门还是很轻易地传到张砚的耳中,让他越发觉得苦涩。
“婶婶,哥哥一直都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连话都不和我说。”
“那可不行,你一定要好好地劝说你哥哥,你爹娘已经不在了,现在家里就只有你们,可不能再出什么事情。”女人一脸担心,她将手上的灰色夹杂着一些黑色的馒头递给了面前的小不点。
眼前这个干瘦带着苦笑的女人是张小渔和张小虾的婶婶,明明才30开头的女人,额头已经带上了皱纹,带着老茧的双手哪哪都是伤口。
“嗯,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眼前的小不点一脸郑重地看着女人,脑袋不停地点着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哥哥的。
“你等会叫哥哥起床,将这个馒头给他吃了。”张婶手上的馒头是她家里最后的存货,这还是她娘家那边送来的。如果不是小渔病了,她还舍不得将这个掏出来。
别看这个馒头灰不溜秋的,里面可是加了一些细面,那还是她生她家崽子时,她娘家特意送来给她补身体的。生活在渔村的他们很难吃到这些个东西,更不用说细面。
“吱呀”一声响,脚步声越来越近。
“哥,你醒着吗?”小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却又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张砚不想回答,他才不是他哥。他哥已经死了,在听到他们父母的噩耗时,气血上涌,直接一命呼呼。
现在是他这个倒霉鬼,接手了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外加这座破败的房子还有他这个饿得瘦脱了相的倒霉娃娃。
他张砚命好苦呀,恨不得现在就原地去世,回到他那栋独栋别墅中。
“哥,哥你别吓我,呜呜呜。”张小渔看到他哥不理他,吓得不行,连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他们家就剩他和哥哥了,如果他哥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要活了。
张砚被哭得头疼,实在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他以为自己的语气很凶恶,但是虚弱的身体,再加上轻飘飘的话让他的语气显得异常温和。
也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小家伙的哪根神经,他开始嚎嚎大哭起来:“太好了,哥哥没事。”
张砚还想说话,突然一双黑不溜秋的手伸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灰灰的馒头。
“哥,你吃。”小虾眼含期待地看着他,即便自己也非常想吃,他还是忍住了自己,“婶婶给的馒头,婶婶说里面还放了细面,哥哥你吃了它病就好了。”
张砚看着正不停咽着口水的小家伙,明明他也很想吃,却还是将这个珍贵的馒头递给了他。
张砚有些不忍,在他的世界里,像小不点这样大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根本就不需要为了一个粗面馒头去克制自己。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刚说完,肚子像是在和他唱反调,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张砚脸一红,本来就不白的脸更显蜡黄。都怪他不争气的肚子,怎么偏偏在这个时间点响起。即便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也得要在这小家伙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咕噜咕噜。”张小虾的肚子也响了起来,好像在应和张砚的肚子。
“哥,你听,我的肚肚也在响。”张小虾很高兴,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灿烂。他的肚肚和哥哥的肚肚一起响了,说明他们是一家人。
即便他也好久没有吃东西,但是没事,他可以忍,只要哥哥能吃饱饱,他就很高兴。
张砚觉得他的笑容很刺眼,他伸出自己瘦弱的手狠狠地在张小虾的头上摸了两把,又接过那个又硬又丑的馒头,使劲将它分成两半。
“吃。”张砚将手中一份塞进了张小虾的嘴里,自己看着那份脏兮兮的馒头,狠狠心,咬牙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哥,这个是婶婶给你补身体的。”含糊的声音被馒头挡住,有些听不真切。
张小虾没想到自己还能分到一份,他焦急地想要拿出自己嘴里的馒头,他更想要将它送给哥哥吃,可是哥哥的手抵住了那半边馒头,根本不给他机会。
“你给我吃,我又不少这一份。”张砚朝天翻了个白眼,语气强硬地对着张小虾说。
他快要被哽死了,这馒头又硬又涩口,还特么喇嗓子,根本咽不下去。
不吃是不行的,他已经想明白了,21世纪的张砚已经死了,他只能在张小渔的身体里活下去。他已经死过一次,不想再死第二次,其实倒也不是他贪生怕死,主要是他怕疼。
本想绝食而亡的他已经到了极限,空荡荡的胃里好像有一股火在烧,整个身体难受得不行。即便他这个便宜弟弟没有拿食物过了,他也要爬起来去找点吃的了。
妈蛋,也没有人告诉他挨饿这么不好受啊,要不然他早就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绝不会饿着自己半分。
好不容易将这半个馒头咽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要冒烟了,再不喝点东西,他怕是会干死在这。
“水,水。”张砚忍不住朝着自己便宜弟弟喊去。
张小虾本沉浸在自己吃到难得的美味中,耳尖的他听到了自己哥哥的声音,立马站起身朝着桌子冲去,他要给哥哥拿水喝。
本就不大的小不点双手捧着一个破了个口的碗,颤颤巍巍地朝着床铺移动,生怕撒漏了碗中的水。
看着近在嘴边的水,张砚顾不得脏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碗,咕噜咕噜地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带着微微咸味的水好像一股清流流向了自己干涩的喉咙,终于缓解了胸口的不适。
一双小手不停地拍着张砚的背,张小虾学着母亲的样子给哥哥拍拍,嘴里还念叨着:“没事了,没事了。”
张砚缓解了好一会儿后,直接抱起了小不点,将他抱在自己身前。
手上的重量显然不重,明明已经四五岁的小家伙却只有二十来斤的样子,还没有他家亲戚三岁的孩子重。
小虾已经很久没有和哥哥亲热,自从父母前几天去世后,他就一直跟着婶婶。看着大家处理父母的身后事,他其实很怕,很想哭,可是他不敢。
哥哥已经很累了,父母倒下后就一直卧病在床,他很怕哥哥也和爹娘一样,再也回不来,他张小虾要成为没人要的孩子。
“呜呜呜呜,哥哥。”张小虾将自己藏进张砚的怀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落下,“哥哥,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张砚身体一僵,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和小孩子打过交道,胸口的热流让他有一种触动,他忍不住拍了拍小孩的后背:“没事了,哥哥在。”
既然你父母和哥哥都不在了,就由我这个便宜的哥哥来照顾你,张砚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张砚,而是小鱼村的张小渔。
刚一有了这个想法,突然身体一轻,好像压在心底的重担彻底消失,身上的力气也跟着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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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