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没有回复，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他走进一楼的工作室，在防虫储物箱里挑选出一块合适的木头。
主业是作家，与拥有许多其他的爱好并不冲突。
他爱好雕刻，也喜欢养花和绘画，作品一些送人，一些去几公里外的市集摆摊售卖，都是类似的手工艺品，属于雾城的网红景点，不少游客会在那里购买纪念品，只要你手够巧，有创意，就不缺销路。
拿着木块到工作台，白衍用铅笔在上面打上草稿，用中号的刻刀和木锤，沿着稿子的边缘敲上一圈。而后从线稿不到一厘米外，斜着往里敲。
不到十分钟就把整个廓形凿了出来，他打算做只猫团在一起睡觉的雕刻，手眼并用，专心致志。
早上浅黄的阳光投进室内，葱郁的绿萝舒展叶片，月季的枝干缓缓抽条，男人被散射的柔光笼罩，额前的碎发使脸上形成零零碎碎的阴影。
等到猫咪惟妙惟肖时，摆在一边的手机嗡嗡震动。
“喂？白哥，临江文化城那边有个小众文化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打电话的是周润，白衍为数不多的现实朋友之一，同时是大学同学。当时毕业后，几个舍友各奔东西，只有周润和自己留在了雾城。
雾城实在不算什么大都市，唯一的亮点是临江靠海，市中心离海边不到二十公里，坐地铁到金滩站，出来就是蔚蓝的大海和咸湿海风，这也吸引到不少游客，旅游业就成了雾城的经济支柱之一。
所以，即使细数他认识的所有同届学生，留在雾城这个二线城市的也不多。
“几点？”
“中午太热了，我们下午两点半在文化城正门见？”
“好。”
将刻刀收进工具包，白衍给吸尘器插上电，打扫地上和桌面的木屑，收拾完，他进入厨房，从冷鲜层拿出昨天买的蔬菜。
土豆削皮切块，牛肉浸泡至没有血水，同样切块，冷水下锅焯两分钟，而后捞起，将水倒掉擦净。锅放油烧热，牛肉煸炒，放香葱姜蒜，八角花椒，倒入老抽料酒和一小勺白醋，撒糖提鲜，翻炒均匀，最后加热水小火慢炖四十分钟，加入土豆再炖上十分钟，一份香喷喷的土豆炖牛肉出炉。
每块肉裹满料汁，软烂入味，土豆粉软，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留下一道印。
吃过午饭，小憩片刻。白衍换鞋出门。
到临江文化城不远，只是要换乘一次。
说是文化城，其实就是两栋展馆连在一起，用墙围了一圈。
地铁站离门口还有两百米，没想到周润提前等在了口子上，白衍刚出来，一个刺猬头映入眼帘。
27岁的年纪，并没有被生活磋磨尽棱角，但周润事业并不顺利，毕业以后入职了一家潮流文化公司，业务能力强，但和他的头发一样刺头，最后被怼得怒极的老板在会上当场开除，目前在家里蹲。
倒也不着急再找工作，问就是有点家底。至于这个家底具体有多厚，白衍并不清楚。
“一阵子不见白哥又帅了。”
白衍没有接茬，他和周润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没办法坦然地说自己长得帅，于是转移话题道：
“这次展览主要是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周润嘿嘿一笑，一脸神秘，搞得白衍满头雾水。
检票进去展馆内部，一楼是游戏主题的漫展，即使不怎么打游戏，也能认出几个耳熟能详的角色。
第二层，主要是亚文化的售卖店，y2k，哥特的男女款服饰和首饰应有尽有，白衍还看到几家穿孔店和效果展示。
很是新奇，他的目光停留在门店穿孔师的耳朵上，对方的耳垂被金属耳扩撑成一个环形，看起来摇摇欲坠，稍用力一扯就能把连接处扯断……
周润拉了白衍一把，两人进入三楼。
这里的所有墙壁都被装横成黑色，明亮的灯光也被角落的冷色射灯取代，不远处的红色方块显得极为扎眼。
接待人员拦住他们。
“这里不是开放区域，进入需要门票。”
接待者身形高挑，西装革履，面部被白面具遮掩。
周润并不意外，他从兜里掏出两张门票递过去，接待者便从包里拿出两副面具递来，见两人戴好，便做出邀请的姿势。
走近，红色方块顺时针旋转，没来得及看清构造，眼前便出现一条狭窄的通道。
与下面热闹的展馆相比，这里静悄悄的，冷气开得很足，三十多度的炎热天气，硬是让白衍感觉到有些冷。
这条通道同样不明亮，踩在上面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了将近十米，才正式进入场地。
里面几乎座无虚席，周润找到购买的座位号，在第一排，拉着白衍入座。
由于环境太安静，不好询问，白衍只能按捺心情等待。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三点钟，中间的圆形空地突地亮起一盏灯。
随着踢踏的脚步声，男人梳着二八侧背的发型，眉如墨画，鼻正唇薄，一身讲究，剪裁得体的定制西服，脚踩正式的真皮皮鞋。
如果不知道是小众文化展览，还以为是参加某个神秘的上流聚会。
紧随其后的女孩就简单多了，白色棉麻材质的连衣裙，不过膝，甚至没有穿鞋，她一双桃花眼低垂，由于是表演，刻意营造出一种弱势，娇软的气质。
两人双双入场，女孩便跪坐在中心的地毯上，男人轻柔抚摸着她的头顶，然后将碎发撩到耳后，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孔。
与此同时，天花板垂下一个金属挂钩，灯照射的范围扩大，观众才发现放在场地边缘的道具，用红色绒布仔细垫着。
先是拿起一捆麻绳，表演者将绳子抖开，搭上挂钩，另一端圈住女孩的大腿，手腕，打结，收紧，以挂钩为支点下拉麻绳，迫使手腕和大腿挨得更紧，直到她要垫起脚尖，大部分重量都要靠着麻绳支撑，男人才将麻绳固定在挂钩上。
音乐起，舒缓而暧昧的纯音乐，中心冷白的灯光缓缓变暖，女表演者被男人牵引着垫着脚旋转，她将手搭在男人的手心，尽力跟随。
白衍看不懂这是什么表演，似乎在叙述着什么隐秘的事情，指引，顺从，臣服？
尾声，两名表演者相对而坐，两人的手牵在一起，男人用力一拉，女孩便进入对方的怀抱，蜷缩着仿佛在接受安抚。
之后，音乐彻底结束，场馆边缘的射灯亮起，中心的两名表演者致辞，和普通的艺术表演没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一些感谢观众来参加演出之类的话。
安静的室内终于有了人们的交谈声，观众们陆陆续续离开，其中也包括白衍和周润。
狭窄通道尽头，一开始见到的侍者站在红色方块处分发纪念品。
白衍也分到一个，他拆开黑色的布袋包装，里面是钥匙串和一个微缩的项圈挂件，以及一张印着简讯公众号二维码的宣传卡片。
“怎么样怎么样？你感觉如何？有没有感觉特别带劲？”周润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想要得到某种答案。
很遗憾，白衍茫然地摇摇头。
事实上，他从始至终都没搞清楚这究竟表演了什么，就是很莫名其妙吧？反复绑住一个人然后又放开，期间有轻吻，摸摸头，拥抱之类的行为，并无什么出格的地方。
这是表演怎么谈恋爱吗？难道说周润太想谈恋爱了，所以来看看别人谈？
看着对方期待地眼神，白衍想了想说道：“要不，你让阿姨给你安排一下相亲？”
语罢，周润肉眼可见地失望，“大可不必，你回去记得加一下公众号，看一看里面的科普就知道了。”
“嗯……好吧。”
从展馆出来，已至夕阳，文化城临江有一整条美食街，两人找了家小吃店解决晚饭，就各自回去了。
等白衍洗完澡坐在床上，打开笔记本查看邮箱，才发现刚刚看表演时，就来了几封信件。
首先是负责自己的编辑剪秋。
[你的稿子终于来了，我已经看过，很不错，成绩估计会是你最好的一次，这周就能把印刷排版做好，下周给你寄样书。]
然后是盈兴有限公司的邮件，一连好几封，他不记得和这家知名连锁超市企业有什么瓜葛，也还是打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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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4号就在下周周三……所以说，这个玩笑般的赔偿，真的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