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当那句“你……到底是谁?”在白月魁心中无声地响起,整个实验室,乃至整个世界,都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声音。
只剩下她自己狂乱的心跳,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崩塌的边缘。
【警告:能量核心低于1%……即将进入强制休眠模式……】
刀里的李凡,眼前只剩一片无尽的黑暗。
刚才为了耍帅,强行打出的那两个字,直接抽空了他晋升后积攒的全部能量。
系统核心像一台超负荷运转了三天三夜的游戏主机,烫得几乎要当场熔化。
完了。
帅不过三秒,直接宕机了。
他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只紧握着他的手,正在一点点变冷。
甚至,在收紧。
指节因为愤怒与惊疑而一寸寸发白。
大姐!
冷静啊大姐!
我刚救了你全队!转头就要卸磨杀驴吗?!
用户体验这么差,是要被拉去回炉重造的啊!
李凡在休眠前的最后一丝意识中疯狂呐喊,却连一丝涟漪都无法传递出去。
白月魁的内心,正掀起一场毁灭性的海啸。
她刚刚建立的,那个完美的、自洽的、让她充满了创世神快感的“兵魂养成理论”,在“是我”这两个字面前,被砸得粉碎。
不,不是粉碎。
是信仰的根基,被人生生抽走了一半。
理论的基础还在,兵器确实可以诞生意识。
但诞生的……
不是她以为的“哥哥意志的延续”。
更不是她“战斗本能的烙印”。
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陌生的、她一无所知的……东西!
欺骗?
鸠占鹊巢?
一个未知的灵魂,窃取了哥哥留下的“容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用生命和意志提供的“养料”,在她面前装神弄鬼?
她握着刀柄的手,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冰冷。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被背叛的愤怒。
“魁姐,怎么了?”
夏豆小心翼翼地凑了上来,她看见白月魁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脸色好难看。”
山大也靠了过来,他看着白月魁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刀,双眼微眯,随即一拍大腿,用一种分析战局的笃定语气,压低声音道:
“我懂了!”
夏豆被他吓了一跳:“你懂什么了?”
“叛逆期!”
山大说得斩钉截铁。
他指了指白月魁,又指了指那把刀,解释道:“你想啊,魁姐刚才用那支药剂,等于是强行把‘兵魂’给催熟了!一个新生的、强大的灵魂,能不叛逆吗?肯定不服管教啊!”
夏豆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个解释,简直天衣无缝!
“对啊!所以魁姐现在不是在发呆!”她恍然大悟,“她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力,降服这个刚刚诞生的刀魂!”
李凡在意识的黑暗中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差点没被气得当场诈尸。
叛逆期?
我叛逆你个大头鬼啊!
我这是加班加到猝死……不对,是能量耗尽了!
还降服?你们俩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了!
夏豆和山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比的敬畏。
太强了!
魁姐不仅能亲手“造”出一个活的灵魂,现在还要当场“驯服”它!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白月魁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但没有理会。
驯服?叛逆期?
不。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意识的消失,不是对抗,而是一种……力竭。
就像刚刚那次传递信息,耗尽了它所有的能量。
她强行压下内心的混乱与愤怒。
她需要确认。
无论对方是谁,是善是恶,有一个事实无法否认——刚才,是它救了所有人。
是它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指出了守护者的弱点。
白月魁缓缓闭上了眼睛。
将外界的一切干扰,连同队友的脑补,全部屏蔽。
她在心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构建出一个清晰、冷静、不带任何情绪的指令。
这是一个测试。
一个决定她接下来是会毁掉这把刀,还是将这个惊天秘密继续下去的测试。
“如果你能懂,就告诉我,外面的‘守护者’,现在在哪里?”
这股清晰如手术刀般的意念,精准地刺入了李凡濒临休眠的感知中。
不是模糊的情绪,不是求救的欲望。
是一句……问话?
卧槽!
老板在主动call我!还布置KPI了!
李凡一个激灵,强行从宕机边缘被电了回来。
他能感觉到白月魁意念中那股冰冷的审视与怀疑,这道题要是答不上来,自己恐怕真要被当成妖刀给回炉重造了!
拼了!
社畜的命也是命!
他拼尽全力,调动起最后一丝残存的精神力。
构建文字是不可能了,能量不够。
但他可以……投射图像!
李凡的意识飞速潜入系统后台,找到了刚才记录下的战斗数据。他将那头“永恒守护者”最后仓皇逃窜的画面截取出来,粗暴地抹去所有色彩和细节,只留下最核心的动态轮廓。
还不够!得加点“料”!
下一秒。
白月魁紧闭的视野中,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闪现。
那是一幅由黑白噪点构成的、模糊闪烁的动态图像。
画面里,一团熟悉的黑色雾气,正拖着残破的身躯,惊恐万状地向着通道深处的黑暗里退去。
整个画面的边缘,还被李凡强行附加了一层代表着“恐惧”和“远离”的负面情绪波动。
画面只持续了一秒,便如同信号中断的老旧电视,彻底消失。
【能量……彻底……耗尽……】
李凡的意识,在投射出图像后,如同被拔掉电源的灯泡,彻底熄灭。
白月魁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交流是真的。
那个陌生的意识,也是真的。
虽然这种交流极不稳定,像是风中残烛,随时会灭,但它确实存在,并且回应了自己。
刚刚,又是它,用这种方式确认了危险的解除。
那股因为被“欺骗”而升起的愤怒和怀疑,在此刻,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情绪所取代。
震撼。
以及,迷茫。
她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向手中的唐刀。
熟悉的重量,熟悉的纹理,熟悉的血槽。
可她知道,这里面,住着一个……活物。
不是哥哥的残魂,不是自己的力量延伸,而是一个独立的,未知的,甚至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一个……活的‘东西’。”
她低声喃语,声音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五个字,彻底颠覆了她过去十几年建立起的世界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