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响没喝酒，回去的路上是她开的车，到家后舒汶依先去洗澡。宋响在厨房洗了手，从冰箱里提了两罐青梅绿茶出来。
饮料刚拿出来有点冰，她放在茶几上，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水，抱着手机窝进沙发里。
今晚收到的那个姓何的发过来的那些骚扰信息她不打算瞒着苏秀英，截了图全发了过去。
苏秀英没立刻回，她起身去橱柜里拿了两根吸管，拉开一罐青梅绿茶，坐在地毯上发着呆慢慢喝。
她把那些截图发给苏秀英是想让她打消给自己找相亲对象想念头，在这个姓何的之前她还加过两个相亲对象，都算是有礼貌懂分寸的人，听她说是为了应付家里就没有再联系，她为了安抚苏秀英就顺着她加了下一个，但这次这个人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她的容忍范围。
舒汶依洗完澡开门出来，苏秀英的信息刚好回过来，宋响点开，是几条语音。
第一条语言前半段都没声，苏秀英的声音响起时带着哭腔：“闹闹，妈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
听到这个名字，宋响愣了愣，这是她的乳名，不知道多久没被苏秀英叫过了，好像从她十一岁父母离婚那年开始就没听过，后来她考上名牌大学保研升职也没有，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
舒汶依也听见了，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开了另一瓶青梅绿茶，给她手上那瓶碰了碰，又伸手抚了一把她的背。
宋响抓了一下她的手，点开下一条语音。
屏幕那边苏秀英叹了口气：“结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选择另一半要特别慎重，我本来想着你现在不懂这些，我这个过来人就要帮你参谋好，替你选个好的结婚对象。我自己当年就是因为没听你外公外婆的话嫁给了你爸，开始了一段失败糟糕的婚姻，所以我不想你也犯错。”
这段话她讲得语重心长，宋响听了没有感到感动和愧疚反而生出一股烦躁，她憋着气点开最后一条：
“你刘阿姨说那个小何是高材生，家庭条件也不错还说他性格老实温和，我才想着让你们认识认识，没想到他是这种人。这事是妈不好，下次妈给你找肯定仔仔细细。”
这些话舒汶依听了都皱起眉，更别说宋响一个被说的，她眼眶气得发红，捏紧了手机。
她理解苏秀英对那段失败婚姻的阴影，所以忍着不耐加了那些相亲对象，也理解她单亲母亲的不容易，所以前十几年她都顺着苏秀英，听她说的话做了一个乖乖女，好好学习按部就班，连当时职业选择时都因为苏秀英不让她接触尸体退而求其次地选了临床鉴定岗。
但苏秀英从来不会真正理解她，也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她的控制。
这次的事她也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看到那些骚扰信息没有停止让她相亲的想法，只想着下次给她找个好的，不会去想另一种解决方式，不会去相信她。
舒汶依递了张纸巾过来，宋响才发现自己掉了几颗眼泪，她接过，随便在脸上擦了擦。
“打个电话过去跟你妈好好说说？”舒汶依重新拿了纸帮她擦脸。
宋响把脸侧给她，吸了吸鼻子：“要是能好好跟她说清楚，她也不会这么多年都这样。”
舒汶依把纸扔进垃圾桶，看着她。宋响的性格其实跟苏秀英有点像，两个人都学不会低头，情绪上来就容易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跟她妈好好说过。
“你试试，别一跟你妈说话就管不住脾气，说话那么大声吓死个人。”舒汶依说。
宋响一抹眼睛：“哦。”
可能是这几年参加工作有了底气，那些积攒了十几年的怨气渐渐冒出来，她跟苏秀英讲话确实控制不住就发火，一说话就大声。她大声苏秀英也大声，两个人就没心平气和聊过几次电话。
她握着手机想了几秒，给苏秀英播了个电话，很快被接起。
宋响开口：“妈。”
“嗯。”那边静了好一会儿，苏秀英说：“闹闹啊，这次妈对不住你，以后不会再找这种人了。”
“妈。”宋响又叫她一声，“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也能过好日子，比找一个在你看来条件不错的男人一起过还要好。”
她不想跟苏秀英扯那些谁对谁错、什么对什么错的话浪费时间，直接把自己最想说的说了。
这次那边沉默得更久，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急：“一个人怎么行？一个人哪有两个人互相帮着好？你以后生病了年纪大了，谁陪你谁照顾你？”
苏秀英说着声音又大起来：“你现在年纪小不知道那些……”
她又要开始她那套“全世界只剩男女两人”的论述，宋响想立刻反驳回去，口不择言：“你跟宋城峰结了婚就互相帮着了，就过得好……”
没说完她就反应过来，噤了声，电话那头的苏秀英被戳中了溃烂的那坨肉，也不说话了。
“对不起，妈。”宋响说。
“没事，本来我就跟他过得不好。”苏秀英声音变小，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过你的好日子。”就挂了电话。
宋响吐出一口气，把手机扔进后面的沙发，整个人往后倒。
又没谈好，横了这么多年的问题本来就不是一通电话能解决的，小声说话试了没用舒汶依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宋响，就拍了拍她的腿：“去洗澡吧。”
“嗯。”宋响躺了一会儿，起身。
洗完澡出来，舒汶依已经靠坐在了床上，留出一半靠墙的位置给她。房间熄了主灯，床头那盏羽毛灯泻出暖黄的光，懒懒洒在床和地毯上，整个房间看起来实在温馨。宋响洗完澡看着心情也放松下来，她蹬掉拖鞋，扑进柔软的羽绒被里，脑袋在上面蹭了蹭。
舒汶依见她出来，拿着手机下床，眼睛还看着屏幕，说话带着笑：“逗死我了，我去刷牙。”
宋响刷好了牙，听她笑当她刷到了搞笑视频，“唔”了一声抱着被子滚了滚。
卫生间里时不时传出舒汶依的笑声，宋响盯着羽毛灯发呆，不懂她刷个牙还要看手机。被空调吹冷了，她躲进被子里，拿过手机刚点开小说软件，十几米外的舒汶依就发出一声响亮的“我靠”。
“怎么了？”宋响翻了个身看向哒哒跑过来的舒汶依。
“我靠靠，孟阅川可能听到了我们说他的那些话。”舒汶依单脚跪上床，把手机举到她面前。
宋响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
她凑上去看舒汶依的手机屏幕，上面是跟肖弥的微信聊天界面，她的视线定在对面最新发来的那几句话上。
肖弥：【这么巧，我们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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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在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吃的，味道一般般。】
舒汶依回了他一句:【确实，不过他们家的荔枝酒很好喝。】
肖弥:【是吗？我没尝，孟阅川倒是喝了很多。】
舒汶依回了个惊讶的表情包，说:【学霸男神也有烦恼。】
肖弥:【他今晚怪怪的，你们在日料店见过他吗？】
舒汶依:【？没啊。】
肖弥:【那他今晚回来在车上怎么说了你们的名字？】
舒汶依又是一个问号，对面说:【他还说宋响有点坏。】
【她对我们孟小川做了什么？】
宋响根本没对孟阅川做过什么，但如果他说了宋响有些坏，还是在出日料店之后，那八成是听到她和舒汶依讲的话了。
“他怎么还偷听别人讲话？”宋响愣愣地把手机推回给舒汶依。
“其实是我们先编排他的。”舒汶依说。
“注意用词。”宋响纠正：“我们是正常谈论……”
“的吧？”她脑子里一闪，突然想起自己说的话，她跟舒汶依说了孟阅川是上学工具人。
!
“我靠靠，完了。”宋响跟一脸绝望看着她的舒汶依对视，“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我们完了。”舒汶依拖掉鞋子，倒在她旁边，“我们居然谈论了一个霸总。”
她歪头抵在宋响肩膀上:“你更完了，你把霸总当工具人用了。”
“完了完了。”宋响闭着眼念叨。
她把孟阅川当“假想暗恋对象”激励自己上学提成绩这事本来只有她跟舒汶依知道，现在好了，当事人都知道了，她本来就心虚不想跟孟阅川见面，现在更是完蛋。
但是孟阅川也不应该啊，她们姐妹聊天，他为什么要偷听，能不能有点分寸和边界感？
“现在怎么办？”她坐起来，抓着舒汶依的肩膀摇她:“要不我直接跟他摊牌道歉好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舒汶依斜着眼看她:“你最好去跟他当面说，解释一下好好道个歉。”
“当然，我也要去，谁让我是你的同伙。”
当年宋响因为她爸那些事，对上学很抵触，每天上课都昏昏沉沉提不起劲。当时舒汶依正跟一个学长打得火热，还因为对方成绩好也开始对学习斗志满满，想向对方靠近。看见好朋友宋响成绩退步飞快还不想上学，就想到了自己，给她出了那么一个办法，让她在学校里挑选一个暗恋对象，以每天想着要见对方来哄自己上学。
谁知道这方法还真管用，宋响完全催眠自己喜欢上了孟阅川，每天上学特积极，还为了靠近孟阅川的年纪第一死命学习，窜上了年段前十。
“害。”舒汶依想起以前出的“好主意”叹气。
“诶，道歉就道歉吧，我可以让他暗恋回来。”宋响又倒在了床上。
舒汶依被她的厚脸皮吓了一跳，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你可真敢说。”
“呵呵。”宋响想到孟阅川喝醉酒的样子，偏了下脸对着舒汶依，问：“他至于吗？听到我们谈论了一下他就委屈得要买醉了？”
舒汶依嘶了声，看她:“是因为这个吗？”
宋响可不管，她伸了个懒腰，总结:“原来是个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