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三阙刚把最后一只小火猪崽赶进猪圈,红团还在他脚边哼唧着蹭裤腿,他正拍着手上的草屑准备转身,忽听竹林深处传来 “哐当” 一声脆响,像是铁器相撞,还混着木头断裂的闷响。
他眉头一挑,方才还温顺的红团突然炸起鬃毛,对着黑暗龇出小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连尾巴都绷得像根红绳。
“嘘 ——” 浮三阙按住红团的脑袋,指尖能摸到它发烫的皮肤。
借着月光往声音来处走,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响,惊得竹枝上的夜露簌簌滴落,砸在颈间凉丝丝的。
夜风里混着淡淡的血腥味,不是野兽的腥臊,而是带着铁锈气的人血味。
越往里走,打斗声越清晰,有闷哼,有刀剑划破空气的锐响,还有重物倒地的钝声,最后归于一片死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等他拨开最后一重竹枝,眼前景象让他心头一沉 —— 七八具尸体倒在血泊里,暗红色的血浸透了身下的枯叶,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衣衫都是山下农户的粗布麻衣,有件蓝色短褂的肘部还打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
而三步外,三个黑衣人正用布擦拭着带血的弯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其中一人的靴底还碾过某具尸体的手指,动作狠戾得像碾死只虫子。
“啧,真是晦气。” 浮三阙咂了咂嘴,脚边的竹竿被他一脚踹断,“咔嚓” 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瞬间惊动了黑衣人。
三人猛地回头,面罩下的眼睛淬着狠意,像盯着猎物的狼,举刀便朝他扑来,刀风裹挟着杀气,刮得脸颊生疼。
浮三阙抄起断竹,手腕翻转间,竹竿带着风声扫向最前面那人的膝弯。
他学剑时总被师傅骂心不在焉,剑招练得稀松平常,却把王叔打猪的棍法学得炉火纯青,此刻左躲右闪,像在跟人玩捉迷藏,脚下踩着不规则的步子,专挑对方下盘空隙钻。
第一个黑衣人一刀劈空,刀身嵌入旁边的竹干,震落满树夜露,浮三阙趁机一竿子敲在他手腕,“砰” 的一声,弯刀脱手插进泥土,溅起几点血珠。
另两人左右夹击而来,刀锋几乎贴着他的耳根掠过。
浮三阙旋身避开,后背撞上竹干的刹那,借着反弹之力往前一送,竹竿上旁生的枝桠正好刮过第三人的脸颊,带起串血珠。
那人痛呼一声,面罩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青黑的胡茬。
一来一回间,那些碍事的枝桠竟被黑衣人尽数削断,竹竿变得光滑趁手,竹节处还留着刀削的斜痕,倒像柄现成的长棍。
他眼角余光瞥见脚下,方才走位时趁着夜色画下的法阵正泛着浅淡的银光,符痕用灵力凝成,隐在落叶缝隙里,像条蛰伏的银蛇。
“玩够了没?” 浮三阙懒懒散散地开口,手腕一抖,竹竿如灵蛇般缠住中间那人的刀,猛地往侧一拽,恰好将三人逼进法阵中心。
他们的靴底踩过符痕,银光顿时亮了几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 他语速极快地念完咒语,尾音刚落,竹竿往地上一顿。
法阵骤然亮起,银光冲天而起,像道倒扣的碗,将三人罩在中间。
三个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便被白光吞没,连惨叫都被光芒绞碎。等光芒散去,原地只剩几片飘落的黑布,还有弯刀落地的脆响。
浮三阙甩了甩酸胀的胳膊,竹节硌得掌心发红。
看着满地尸体皱起眉,蹲下身翻检时,指尖触到某具尸体怀里的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布面磨得发白,莲子的位置还塞着团棉花,针脚歪歪扭扭的,倒像是孩子的手艺。
“罢了,入土为安吧。” 他折了些粗竹枝,用灵力催动着翻土,湿润的泥土翻涌上来,带着青草的气息,把尸体一一掩埋。
刚拍平最后一抔土,忽听身后竹叶堆里传来 “嘤” 的一声轻响,细弱得像只受伤的幼鸟,在寂静的竹林里却格外清晰。
浮三阙猛地回头,月光恰好穿过竹隙照在前方 —— 堆得半人高的枯叶微微起伏,露出截灰扑扑的衣角,布料跟地上某具尸体的短褂很像。
他走过去拨开叶子,心脏猛地一跳:底下竟缩着个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额角淌着血,已经凝成暗红的痂,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却还在微弱地呼吸,胸口起伏像风中残烛。
“真是麻烦。” 他嘴上抱怨,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抱起孩子时才发现对方轻得像团棉花,怀里还紧紧攥着半块麦饼,饼渣嵌在指缝里。
红团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用鼻子蹭了蹭孩子的手背,小家伙睫毛颤了颤,发出更轻的嘤咛,像只受惊的小兽。
浮三阙叹了口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竹竿,身后跟着一串摇摇晃晃的小火猪崽,红团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他怀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