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问了支书,人家说当时一块接受资助的有二十多个人,你是名单上的第一个。”电话那端有孩童尖细的哭声,念完高中就留在青梧相夫教子的发小不得不拔高了声音,“跟来你家住的那个应该有关系吧?”
“都一个名单上了,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沈识善肩膀夹着手机翻下床,摸索着抽屉里的东西。她有个习惯,重要的东西都是带在身边的,因而三两下就翻出了当年的资助信函。
她仔细查阅起当初约定的条款,上边白纸黑字写着“受助者不得与资助者产生除资助联系外的任何关系”。
条款上没有签名,即使违背了也不违反任何法律。它更像是君子协定,用道德和人品制约着受助者的行动。
骨节明晰的手覆上了面颊,沈识善靠上椅背,拇指揉着眉心,身影颓丧。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她问。
发小答:“黄老头说你回去念书那年,后山那片竹林就有人来收了,竹笋也有人收。镇里边叫把山上的空地都用起来,多种药材,能发财。”
沈识善睁眼:“谁来收的?”
“说是哪个大公司,就宜江那个!”
说时,电话那端的哭声更大了,还夹杂着关门声,发小匆匆表达了歉意就挂断了。
沈识善按着跳得厉害的太阳穴,整理了一遍思路便开始按照关键词检索。
杀鸡焉用牛刀。收竹笋药材这点零碎事哪里用得着大公司下场,要是大公司下场了背后肯定也牵扯到了什么产业链和政策。
当年她没什么见识,压根没把资助的事情和村子开发的事情联系起来,只记得大人们都在说种竹子和药材可以发财,假期和课余时间就背个竹篓跟奶奶挖笋、扒草药。现在知道看新闻查政策了,细思起来就发现了端倪。
六年前正是县里扶贫政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沈识善上网搜了对口帮扶青梧的市区,果然看到了“宜江”两个大字。
她挨个检索参与政策牵头,参与对口帮扶的企业,查看高层名单。最后在一家大型实业公司的名单上看到了文舒的名字。
循着这个线索与当时面试的记忆,沈识善添加了几个关键词继续检索,屏幕上最终跳出了文舒的相片。
屏幕上的文舒偏首浅笑着,清透的目光透过镜片看向远方,整个人浸在暖阳中,像是一张笔触温柔的油画。
鼻息在瞬间屏住,耳畔嗡了声,像是炸响了闷雷,几乎要抽走沈识善所有的思绪。
一模一样,她在心中道。
沈识善查看了这篇报道的发布时间,确定这是七年前的文舒。
指节没入发间,轻缓摩挲着。
台灯光亮微烁,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初春。
午后的车站内弥散着淡淡的烟尘味,明亮的光线下,空气中的尘埃清晰可见。
沈识善将网兜里的饮料拢到一起抱在胸前,动了动酸痛的脖颈。饶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寻找目标,视线一直没离开过那扇蒙着污渍的玻璃门。
出行淡季,小城火车站人烟稀少,连带着沈识善的小本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她挑了个显眼处的树荫坐着,托腮观望着来往人群。
穿着臃肿的女人抱着孩子经过,在目光和她交汇前就托着孩子的脸转过去,彻底遮挡视线;晒得漆黑的中年男人背着蛇皮袋路过,渴得唇瓣都泛了白也没舍得在她面前驻足片刻。
沈识善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用张了口的球鞋踢走了脚边的石头。
尘土飞扬,有些呛鼻。她微眯着眼睛,降低了身量,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世界变得模糊。
所的影子都在那一刻成了磨砂质感的条状物,没什么不一样了。
就这样自娱自乐了许久,沈识善忽然瞠大了眼睛。
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乎不太一样,沈识善灰扑扑的双眼在那一刻泛起了光亮。
女人穿着衬衣,架着副眼镜,温雅的书卷气在破旧的火车站分外亮眼。
肢体反应要快于思绪运转,沈识善抽出衣兜里的住宿传单,托着网兜里杂七杂八的饮料冲上前。
等到那道身影停顿时,沈识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关键时刻掉了链子,沈识善面上挂不住了,脸颊烫得厉害。她慌乱地翻着网兜,想要找到一瓶看起来没有那么廉价的饮料。
“要……要买水吗?”她不太敢和文舒这样的人对视,难得露出生怯的表情。
“矿泉水就好。”文舒答。
塑料瓶上明明没有灰尘,沈识善取水时还是悄悄地用袖口擦拭了几下。
这就是她和文舒的初遇,相片上的文舒让她尘封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
沈识善抓着头发,惶恐和欣喜在心中翻涌个不停。
一边拿着文舒的资助款一边背弃资助函上的约定赚着文舒给的课时费,沈识善瞬间觉得自己缺德到家了。
*
助理知道文舒的习惯,一直到挂断电话都没再向文舒提起沈识善。
手机屏幕停留在沈识善的高中档案页,路过的文晗指着屏幕上的人,兴高采烈道:
“沈老师!”
文舒摁熄手机:“她给你收买了?”
“沈老师来!”文晗眨巴着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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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玩积塑!”
“不好玩。”文舒循循善诱,“你不觉得她很凶吗,姐姐给你换个老师。”
听了她的话,文晗嘴巴撅得能挂油壶了,她大声辩驳:“沈老师好!”
文舒:“……”
“这事没得谈。”文舒起身,轻推着小孩的肩头催促她去盥洗间,在她眼中包泪前威胁道,“哭了周六日还给你送去上干预课。”
“不要——”
文晗挣脱了文舒的束缚,扯着嗓子开始哭,哭得文舒一个头化作两个头大。
她大步流星来到盥洗间前,将紧闭着的门打开。文晗见状飞快跑了过去,扯着门把手就要关。
文晗关一次文舒就开一次,硬是利用小孩近似强迫症的刻板行为止住了聒噪的哭声。
手机震动了几下,文舒看到已是总监的田豫发来的消息。她就这样靠在门边,边盯文晗洗漱边浏览消息。
“文总,沈识善这边是我对接的。从高一到高三毕业的学杂费和生活费每学期打一回,一共是四万六千八百元。等到她考上大学就一次性资助四年的学费,一共是两万八百元。”
文舒指尖翩跹,回复道:“挑重点说。”
田豫干脆发了条语音,语调颇有些无奈。
“刘特助都跟我说了,但是按照我对这小孩的了解,她不像是那种为了钱故意接近你的人。去年我去青梧对接工作还问过她的情况,她是当年你资助的二十个孩子里考得最好的,也确确实实把钱花在了学习上。”
文舒回以语音:“你也被她收买了?”
田豫语塞,顿了好一会才回她消息。
“如果我没记错,她那个瘫子爸在她来上学前一年才死,家里还有个奶奶也生着病。我觉得这孩子应该是遇到了困难。不是人人都跟那个男的一样是贪心不足的白眼狼,有时候我觉得你可能把人往坏想了。”
“我没有把她和谁对比。”文舒关上门,将自己的声音与文晗隔绝,“抛开其他不谈,她明明认出了我,又为什么要隐瞒。”
“万一是没认出来呢?”
“不可能。”文舒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烦,“都开始试探我了,你说她没认出来?”
“可能有什么误会……”
“田豫。”
文舒打断了她,电话那端瞬间静默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文舒一字一顿道,“这个人一点也不诚实。”
这是上司发火的前奏,田豫完全不敢说话了。
文舒挂断了电话,找到了沈识善的联系框,输入了一行字:
“还是不合适,明天不用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