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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自缢的举子

作者:周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前一日晚上没睡好,以至于姜盈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哈欠连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起来十分萎靡不振。


    “小姐…”枇杷将白粥端上桌,满脸担忧,“要不让富贵大哥跑一趟,替您向官署那边告个假,您今日在家休息一日吧?”


    “算了。”


    姜盈恹恹地摆了两下手,毕竟刚上任没几天,她实在是不愿意被某些人抓到小辫子,困意上涌,她用力揉了揉发胀酸软的脸颊,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吃过早饭后,姜盈正要出门,远远却看见姜漓带着贴身丫鬟秋香站在松柏院门前,手中的帕子被她紧紧攥成一团,她秀眉蹙起,正怒气冲冲地跟林管家在说些什么。


    姜盈一边往外走,一边收回视线,问一旁的枇杷:“大姐姐最近在忙些什么?”


    枇杷先是摇头,片刻后,又道:“奴婢只听说大小姐最近常常外出,总是一整天都不见其身影,大概…是因为最近时节正好,各府上都在办赏花宴,她应了京中夫人小姐们的邀约,去赏花游玩了吧?”


    “这样…”姜盈应了声,忽然间思绪一顿,她问,“这种赏花宴的帖子,为何我从未收到过?”


    怎么说她也是姜家的二小姐,饶是那些府上的贵夫人们平日里再看不起她,这种时候也都会做全礼数,发一份请帖来。


    枇杷犹犹豫豫,最后低声道:“小姐,夫人对外放的消息是,您前不久意外落水,染上了重病,被送到乡下庄子里休养了。”


    姜盈脚步一顿。


    片刻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果然,姜松明那般聪明谨慎之人,怎会容许此事留下一丝一毫的破绽。


    到了门口,姜盈踩着小几蹬上马车,坐好后,她掀开车帘,冲着站在门口的枇杷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


    枇杷连忙小跑过去,喊道:“…少爷。”


    姜盈伸出脑袋,声音低得只能两个人听见。


    她嘱咐道:“你在府上多留意一下大姐姐的去处,要是有什么古怪之处,便派人过来寻我,明白吗?”


    枇杷连连点头。


    到了官署门口,马车停下,外头传来忐忑的一声:“…少爷,到了。”


    姜盈掀开车帘下车,却见富贵伸出胳膊想要扶她,却又止步不前,停在原地,像是害怕。


    “就算是当眼线,也要当得聪明些。”


    她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多一句后,很快便跳下马车,大踏步走进了官署大门。


    留下身后的富贵,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早啊静书兄。”


    “早啊,远之。”


    梁昆笑了笑,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四周无人,却是自顾自搭上她的肩膀,一脸八卦地凑近问道:“听说你昨日颇为神勇,救了工部新上任的谢大人一命?”


    姜盈收拾卷宗的手一顿,看向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梁昆大惊小怪:“全京城都传开了,说是谢大人新上任第一日就遇见了刺客,还摔断了腿,陛下震怒,勒令咱们崔大人七日之内找到真凶,这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姜盈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原先她还以为她的消息算是灵通的,毕竟有枇杷这么个包打听在,可现在看来,枇杷知道的东西仅限于内宅之中的小打小闹,而真正重要的朝堂消息,她所了解的还是远远不够。


    梁昆看着她,又酸又羡慕:“远之啊远之,你可真是走运,年纪轻轻不说,刚入仕没多久就破了案子,这下又救了朝中重臣,依为兄看,你今后的前程,怕是不可限量啊。”


    “兄长别打趣我了。”姜盈道:“只是凑巧而已,当时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太多,更何况谢大人还是我的表哥…”


    “对啊,我差点都忘了。”


    梁昆一拍脑袋,如梦初醒:“谢焱是你表哥!”


    “怪不得你小子舍命都要救他。”


    姜盈有些无奈:“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那么做的。”


    梁昆满脸写着不信。


    姜盈也懒得再解释,有些事情真的是下意识就去做了,昨晚那只锋利的羽箭擦身而过的时候,她的确是感到有丝后怕,但这是人类在面临死亡的正常反应。


    没人不怕死。


    更何况是姜盈这样死过一次的人。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看向四周,却意外地发现今日这办公的正堂竟格外的空旷。


    “沈郎中呢?”她问。


    梁昆道,“家中有事,告假了。”


    姜盈原本也不关心沈清南到底在不在,见梁昆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便开始着手解决今日的公事。


    临近中午的时候,门房来通报,说是大理寺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施施然走进一蓝衣男子,许文章轻笑道:“我不请自来了,各位不见怪吧?”


    梁昆和他显然也很熟,放下手中的纸笔,调侃道:“哟,这不是许寺丞么?你这个大忙人怎么也有空来我们刑部了?”


    许文章扬了扬眉:“当然是有事相求。”话毕,他又看向姜盈,“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盈一怔。


    公廨门口。


    “事情就是这样。”许文章有些羞愧,又有些无奈,“临近春闱,此事一旦闹大,必定会引起恐慌,后果不堪设想,我破案心切,又苦于没有头绪,便想着来问问你,看看你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姜盈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她这几日在刑部整理那些比山都高的案卷文书,早已经无聊至极,现在有了可以外出的机会,她又怎会放过?


    跟梁昆知会过后,她便跟许文章坐上了前往大理寺的马车。


    路上,两人聊起案件。


    姜盈一脸惊异:“你是说,这两位死者,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不错。”


    许文章面色凝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死法极其类似,一个是被勒死的,另一个,是自缢而亡。”


    “自尽的那位,叫作文彦,青州人,家境贫苦,家中只有几亩薄田,卖了之后才凑足进京的路费,可最终还是没能等到考试。就在十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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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人发现自缢在了郊外的一颗古树上,自缢工具是他的腰带,仵作也查验过,从此人脖子上的勒痕和死亡痕迹来看,他也的确是自尽而亡。而在文彦自缢那颗古树的旁边,立了一块无字碑,底下埋着的,就是第二个死者,秦羽生,从尸体的新鲜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半月。”


    姜盈想了想,直截了当问道:“蹊跷之处何在?”


    许文章答:“这个案件结束得太顺利了。”


    “什么意思?”


    “在文彦住的客栈里,我们找到了一封书信,上面详细地描述了他杀秦羽生的动机和方法,他说他是一时被嫉妒蒙了眼,才会痛下杀手,杀了人之后更是整日战战兢兢,魂不守舍,以至于最后承受不住煎熬,自尽了。”


    “这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


    “不错。”许文章点头,“从客栈老板的描述来看,文彦是个胆小谨慎的人,又或者说,虽然他和秦羽生共住一屋,但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许文章却是支支吾吾,不肯说了。


    姜盈从他古怪的脸色中似乎意会到了什么,心里大概有了底,也就很体贴地没有再追问。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前。


    许文章率先下了马车,姜盈紧随其后,一进门,却看见了侧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崔昭。


    他皱着眉,正在和宋唯明说些什么。


    姜盈拉着许文章小声八卦道:“我们崔大人,和你们宋大人,关系一直是如此好么?”


    许文章似乎也觉得在背后讨论别人有些难为情,往侧边瞥了一眼,便压低声音道:“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交情自然不比旁人。”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姜盈耸耸肩膀:“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谁能忍得了他那狗脾气?”


    侧边忽然传来噗呲一下的笑声。


    姜盈僵硬地扭过头,却看见崔昭和宋唯明二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身后。


    崔昭脸色难看极了,显然刚刚的话全被他听见了。


    宋唯明哈哈大笑:“岁安,你这下属,还真是真性情,会说话,我喜欢!”


    姜盈心都要死了,却还是勉强笑着,试图解释:“其实吧…”


    崔昭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很显然,她现在是彻底得罪他了。


    姜盈恨不得抽自己八百个嘴巴子,瞧她这张嘴,祸从口中,祸从口中,她怎么就记不住这个道理呢?


    许文章有心替她解释几句:“宋大人,其实远之他…”


    “我懂,我懂。”


    宋唯明笑够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必忧心,你们崔大人不是小气的人,他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真的?


    当然是假的。


    崔岁安此人生平最是记仇,眦睚必报,他认识他那么久,那些真正得罪过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就是不知道这位姜大人,能支撑多久。


    宋唯明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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