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先生,里面请。”阿列克谢显然是提前安排好了座位,侍者躬身引导着安澜到一个视野极佳的靠墙位置坐下。
阿列克谢坐在安澜对面,三名保镖分别站在前左右三个方位,形成了一堵人墙。
“安先生,”阿列克谢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递给安澜,适时介绍道:“这家餐厅的招牌菜是大白鳇鱼鱼子酱配黑麦土司和酸奶油,还有烤鹿肉和红菜汤,很多游客都慕名而来。”
“至于饮品方面,”阿列克谢翻开菜单,“除了俄罗斯人最喜欢的伏特加之外,还推荐蔓越莓汁,覆盆子汁和黑加仑汁,都是餐厅特色。”
安澜翻开菜单,饶有兴趣地浏览着那些充满异域风情的菜名,轻声笑道:“看来今晚有的吃了,正好尝尝真正的俄式风味。”
安澜点了几样果汁,一瓶伏特加,除了招牌菜,又点了烤虾、烤羊排和烟熏鲟鱼。
将菜单翻到最后一页,安澜忽然抬头看向阿列克谢:“这里有熊肉吗?”
阿列克谢原本正低头翻看酒水单,闻言眉毛一挑,抬起头来。
“熊肉?”他重复了一遍。
安澜点点头,靠在椅背上:“就随便问问,之前和伊万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他带我去过一家俄式餐厅,有道菜就是熊肉烤串,说是俄罗斯空运过来的。”
阿列克谢放下酒水单,轻轻摇头:“安先生在俄罗斯,狩猎棕熊可不是件简单的事。首先要有极为严格的资质审核,联邦政府每年仅发放50张许可证。即便有资格,狩猎区域也仅限于远东的特定保护区,而且每年允许的狩猎数量非常少。”
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所以,新鲜的熊肉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这些大城市,其实非常少见。超市里或许能找到熊肉罐头,但也多是工业加工品,味道和新鲜的根本没法比。”
安澜点点头:“之前在拉斯维加斯那次,我也尝过一次熊肉,说实话,味道真不怎么样,柴得厉害,还带股酸味,远不如牛肉和鹿肉好吃。”
“安先生,您当时品尝的恐怕不是上等的熊肉。”阿列克谢听完安澜的评价,摇了摇头,笑着说道:“真正的熊肉,要选西伯利亚棕熊,脂肪分布均匀,肉质紧实,尤其肩胛部位的肉,炖煮或烤制后别有一番风味。”
“哦?”安澜挑了挑眉,来了兴趣。
阿列克谢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像是透露什么秘闻:“您知道科马洛夫先生吗?年轻时候,他是西伯利亚一处工厂里的厂长,那地方冷得要命,冬天食物匮乏,打猎是常事。有一年大雪封山,他和几个工友猎到一头棕熊,那可是救了他们半个月的命。从那以后,他对熊肉就有了特别的感情。”
“后来他成了靠着倒卖能源和军火起家,如今做到身价百亿美元的寡头,自然什么都能吃到,但熊肉在他心里一直占着特殊的位置。他家里厨师最拿手的,就是用熊肉炖一种野生草药汤,据说喝了能暖身驱寒,还能增强体力。”
安澜微微点头,随即笑道:“那他儿子伊万呢?”
“伊万少爷啊,耳濡目染,也爱这一口。”阿列克谢咧嘴一笑,“不过说到底,熊肉本身确实不算多美味,纤维粗,腥味重,处理不好就会像您上次吃的那样,又柴又酸。但有钱人嘛,总能找到顶级厨师,用香料、慢火,甚至搭配松露和红酒来调理,硬是能吃出‘野味之王’的感觉。”
“只要能叫得上名字的动物,都能被端上餐桌,”他顿了顿,忽然眨眨眼,幽默道:“当然,也不是什么动物都能吃,比如熊猫。”
阿列克谢和安澜相视大笑,笑声在餐厅内回荡,引得几位侍者纷纷侧目,却又不敢表露出异样,只是恭敬地垂首站立。
就在这时,几名侍者推着餐车走来,车上的银质餐盖上冒着淡淡的热气,一股浓郁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开来。
“来,安先生,”阿列克谢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指向那道鱼子酱,示意安澜动刀叉,“这儿的招牌菜,我敢打包票,肯定比熊肉好吃。”
安澜笑着点头,目光扫过餐盘:细腻的鱼子酱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旁边搭配着酸奶油,另一盘是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还有精致的烟熏鲟鱼,薄如蝉翼的鱼肉片整齐码放,配以一抹翠绿的莳萝点缀。
“看起来就很棒。”安澜拿起刀叉,轻轻切下一块鹿肉放入口中。
顿时,浓郁的肉香与香料的芬芳在舌尖绽放。
阿列克谢举杯,伏特加酒液在灯光下闪烁:“为了您和科马洛夫先生的友谊,也为这顿地道的俄餐。”
“干杯。”安澜吃了勺鱼子酱,随后拿起伏特加和阿列克谢碰杯,接着一饮而尽。
“好酒!”
伏特加入喉的刹那,冰火两重天的刺激感直冲脑门。
酒液像液态的刀刃划过食道,将方才鱼子酱在舌尖炸开的咸腥与鲜甜冲得七零八落。
饭后,安澜信步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广场,冬宫的巨型圆柱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墙面的金色浮雕像沉睡的蛇群,随着路上车灯往来而忽明忽暗。
涅瓦河对岸的彼得保罗要塞亮起导航灯,一艘夜航游轮拖着长长的光尾驶过,将水面倒映的灯光撕成斑斑点点的形状。
安澜驻足在宫廷桥人行道上,前方厚重的铁桥正缓缓开启供货轮通行。
夜色渐深,温度骤降到接近零度,冷风如刀般割过脸颊。
安澜不自觉地系紧大衣扣子,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消散。
“回酒店吧。”他朝阿列克谢说了一句。
夜幕下的圣彼得堡宛如一幅被寒霜点缀的油画,瓦西里快步上前拉开车门,劳斯莱斯后座的车门无声滑开。
安澜弯腰坐进温暖的车厢,阿列克谢紧随其后。
保镖们分别坐进前后车辆,车队缓缓启动,驶向圣彼得堡狮子广场的四季酒店。
车窗外,街灯在寒夜里拉出长长的光影,偶尔有醉汉踉跄走过,又被巡逻警察提醒离开。
安澜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缓缓倒退的巴洛克建筑,低声说道:“这城市,有种冷冽的美。”
“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时候更美,”阿列克谢点头,“不过人也更容易冻掉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