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艘好比山岳般的黑色巨船,竟无声无息地悬停在了齐林县的上空。
它不是在河里,也不是在天上。
它的船底,伸出了数十根好比擎天之柱的巨大金属支架,稳稳地扎根在城外的土地上,将那庞大的船身,托举到了与城墙等高的高度。
黑袍人也停下了脚步,他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艘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战争巨兽,眼中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巨船的船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比神祇在俯视着一只仓皇逃窜的蝼蚁。
是陈凯旋。
他回来了。
以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君临城下。
“我早说过,我留下的,是一座坟墓。”
陈凯旋的声音,从高空传来,不响,却清晰地传入城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我的后花园,很大。”
话音落下,安国公府后花园那个“巢穴”之中,所有的金属藤蔓突然停止了攻击。它们缓缓缩回地底,露出了那个巨大的坑洞。
坑洞之中,升起的不是什么机关兽,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齿轮和杠杆组成的复杂平台。
平台之上,站着一个女人。
是刘诗诗。
她手中,握着一个与陈凯旋那枚玄铁令相似,却更为小巧玲珑的玉佩。此刻,那玉佩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蜃楼巨船遥相呼应。
她才是这座“巢穴”真正的掌控者,是这座“坟墓”的守墓人。
陈凯旋没有骗任何人,他留下的,确实不是什么杀人的武器。
他为自己的家,打造了一套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自动化程度最高的,集防御、灌溉、耕种于一体的超级农用设施。
那些金属藤蔓,是用来翻地、播种的。那些蛛网,是用来捕捉害虫的。而那些炮口,除了捕捉害虫,还能喷洒他特制的液态化肥。
他将整个后花园,变成了一个不需要人力,就能自行运转的超级农庄。
只不过今天,这个农庄的“除虫”功能,被动静闹得大了一点而已。
黑袍人看着平台上的刘诗诗,又看了看天空中的陈凯旋,他终于明白了。
陈凯旋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没有把天机阁,当成是同等级的对手。
他一直在用一种近乎戏耍的方式,将他们引向自己布置好的一个个陷阱。
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不!”黑袍人发出不甘的嘶吼,他猛地转身,向着城墙的方向冲去,他要抓住齐王,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他刚跑出两步。
一道身影,便好比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赢威。
赢威手中没有拿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的对手,是我。”
黑袍人看着赢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前朝余孽!就凭你,也想拦我?”
他双掌推出,一股黑色的气劲,直奔赢威的面门。
赢威不闪不避,同样一掌迎上。
他的掌中,没有内力,没有真气,只有一股堂堂正正,好比山岳般厚重的力量。
双掌相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黑袍人那阴邪的黑色气劲,在接触到赢威手掌的瞬间,便好比冰雪遇上了烈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黑袍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赢威。
“你……你的武功……”
“我赢氏一族,从不修什么内力真气。”赢威缓缓收回手,“我们修的,是这片大地的力量。只要我脚踏实地,我便与这九州山河同在。你的那些阴邪伎俩,伤不了我分毫。”
这才是真正的皇族武学,是驾驭山河,承载天下的王者之道。
黑袍人彻底绝望了。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再说什么。
一支箭,却从城楼之上射了下来,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是齐王。
他亲手,了结了这个祸乱南州的妖人。
随着黑袍人的死去,那三万名傀儡御林军,也好像失去了控制一般,齐刷刷地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睡。
一场足以颠覆南州的巨大危机,就这么在陈凯旋的弹指之间化为无形。
他从蜃楼巨船上,缓缓降下落在了刘诗诗的身边。
他没有去看那些被俘的皇帝和大臣,也没有理会那些跪倒在地的百姓。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地为自己的妻子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我回来了。”
刘诗诗看着他眼圈一红,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用力的点头。
“嗯。”
陈凯旋牵起她的手走下平台。
他走过那些昏睡的御林军走过那些狼狈不堪的王公大臣,最后停在了那顶侧翻的龙辇面前。
皇帝赵显正被人从车里扶出来,他看着陈凯旋脸上充满了恐惧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陈凯旋……”他咬着牙,“你想造反吗?”
陈凯旋看着他笑了。
“陛下,你错了。”
他松开刘诗诗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对着赵显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臣,陈凯旋救驾来迟,致使圣驾受惊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齐林县。
这一跪让所有人都懵了。
齐王懵了,赢威懵了青鸾郡主也懵了。
他明明已经掌控了一切他明明已经拥有了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力量,他为什么还要跪?
皇帝赵显也愣住了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凯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凯旋却继续说道:“陛下,天机阁妖人虽已伏诛,但其党羽遍布朝野甚至渗透宫廷。臣怀疑就连陛下您的身边,也早已被妖人所控。为保陛下龙体安康为保我大周江山永固,臣恳请陛下移驾南州王府由臣与齐王殿下,共同护卫。待臣肃清朝野荡平妖邪之后,再恭送陛下还于京都。”
这话一出齐王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看着陈凯-旋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挟天子以令诸侯!
陈凯旋这一跪不是臣服,而是要用一种谁也挑不出错处的方式将皇帝这面最大的旗帜,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他不造反他要“清君侧”。
他不篡位他要“护圣驾”。
从今天起他陈凯旋,将代天行狩名正言顺地,成为这片天下真正的无冕之王。
皇帝赵显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陈凯旋,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反驳可陈凯旋说的句句在理。
他想发怒可他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用之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变成了一个被“保护”起来的囚徒。
陈凯旋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站起身对着齐王一拱手。
“王爷,恭请圣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