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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作者:鱼上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墨一路兼程,抵达江华时已是傍晚,她投宿客栈稍作整顿,便换了身寻常女子装束,戴了帷帽便出门了。


    江华不愧是富庶之地,晚市街道宽阔繁华,各式玩物琳琅满目,热闹非凡,纵是喜静的南墨,也不由放缓脚步,边走边看。


    逛了一会,南墨抬眼便看到一栋华丽的楼宇拔地而起,朱瓦琉璃,灯火如昼,矗立于最繁华的望湖路对岸湖滨,比周遭楼阁更显轩昂——那便是樊楼了。


    四年前,江华突然出现一家别具一格的酒楼,美食丰富,格局独特,楼高六层,一二楼为酒肆,供人喝酒娱乐;三四楼为雅阁,书画诗词供文士品鉴;五楼专待贵宾;最神秘的当属六楼,江湖传言,登樊六楼,知天下事。


    第一家樊楼在江华名声大噪后,短短数年,分号便遍布各城。无人知晓这幕后东家,竟是明启大将军的二公子。


    南墨摸了摸袖中一块牌子,这是每位素卫都有特制贵宾通牌,她沉默了一息,还是选择先不用,毕竟此行乃为私事,知情者越少越好。


    她步入酒楼,虽早有耳闻其规模,亲见还是令她微讶,一楼堂内摆了几十多桌,座无虚席,酒楼伙计们训练有素,应对井然,中央巨大的黄木台子上,舞姬正随乐翩跹,身姿曼妙——这还是南墨当年提议的呢。


    南墨抬脚上至二楼,选了靠连廊的位置坐下,手轻撩起帷幔,微微侧头,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墙上悬挂的今日菜牌,这是他们当初设定的暗号,借菜牌传递讯息。


    除了一楼外,每层皆设“侧房”,或为自用,或作虚室,位置不固定以防有人察觉。具体哪间为侧房,全凭菜牌所示推演。


    南墨喝着清夜酒,面上似沉醉于楼下舞姿,眼波流转间,实则不动声色地搜寻着信息。


    此时三楼疏影阁内,武西躬身向临窗赏景的主人低语:“公子,素风近日并无异动,六楼戒备森严,常人难近。”


    窗边公子轻轻放下茶盏,微微侧首,只见男子面如冠玉,眉眼温文尔雅,一身暗纹紫衣忖得他更加丰神俊朗。


    武西虽是男子,也常暗叹镇国公府竟出了这般恍若天人的世子将军,年纪轻轻平定了蜀王叛乱,更是令北硕闻风丧胆,这位声名赫赫的战神,非但毫无武夫悍气,反比那些文坛清流更显清贵出尘。


    “且再等等,这樊楼能在短短一年内声名鹊起,背后自有高人操持。”他的音色低磁,却温和有力量,“今日先回吧。”


    南墨喝完壶中清夜酒,便起身打算走了,刚行至楼梯口,二楼雅间门口几人突然起了争执,正巧一妇人抱着婴儿路过,被人猛地一撞,怀中婴儿没有抱紧,竟一下子脱了手直坠向一楼,妇人霎时大骇惊呼。


    电光石火间,南墨未及思索,眼疾手快迅速扯下连廊帷帐,皓腕急旋奋力一抛!纱幔如灵蛇卷住坠落的婴儿,她敏捷转身,借势旋身跃下数级台阶,再顺势一荡,那婴儿便稳稳落入恰行至楼梯拐角处的一男子怀中。


    武西不由点头默叹:好身手,这女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竟是个练家子。”


    南墨跃到澹台隐面前,才看清男子的模样,竟是个俊秀矜贵的翩翩公子,纵然见惯了季巩那绝美的面容,也忍不住心里连连赞叹,好个神仙玉骨的人物,抱着婴儿亦不损他半分清雅。


    可….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南墨呆愣了一瞬,随即敛神,手一恭,说道:“多谢公子方才援手。”


    澹台隐嘴角微微上扬,谦和道:“姑娘不必客气,全赖你机敏果决。”


    妇人踉跄奔下楼梯,连连道谢。带起的微风拂起南墨的帷幔一角,露出女子真容,一对剑眉下双眸灿若星辰,笑意嫣然,浅浅的酒窝平添了几分可爱。


    澹台隐神色一顿,瞳孔骤然收缩,蓦然紧张起来,语气中带点急切地问道:“敢问姑娘芳名?是何许人?”


    武西跟随公子多年,从未见过世子对任何女子流露异样,一时间也愕然地看着世子。


    南墨看男子神色莫名,只道他错认了什么人才神色异样,便爽快答道:“南墨,初来江华。”


    见男子未作声,她随即速速道:“公子请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言罢侧身,快步离去。


    澹台隐下意识微微抬手,指尖轻轻勾了勾,似乎想抓住女子的衣角再确认下。


    武西近前,小心翼翼问道:“公子,这女子有何不妥吗?”


    澹台隐望着女子消失的方向,语气恢复平淡道:“没事,你先回吧。”


    南墨步出樊楼,脑中忽地闪过梦境里那人含笑看她放风筝的模糊面容。怎会此刻想起他?


    她心绪微乱,信步街头。忽被一摊花灯吸引——那是盏白狐灯,形态栩栩如生,轻轻一拉,九尾竟能摆动。南墨饶有兴味地提灯端详。


    远处,悄然尾随的澹台隐如遭雷击,他身形颤抖了一下,全身绷紧,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目光如灼地紧紧盯着南墨,生怕她消失不见似的。


    敏锐的南墨好像感知到了背后投来的目光,她不动声色,悄然转身混入人流,默默加快了步伐,借着一辆马车驶过之机,身影倏地没入幽暗小巷。


    澹台隐疾步追去,未料女子轻功极好,眨眼间便消失了。


    熙熙攘攘的街头,长身如玉的男子引无数少女侧目羞睇,他面上优雅无双,但眼眸藏着里一丝慌乱,在街巷辗转寻觅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街上吵闹声都渐渐消失,街头慢慢暗淡,他才缓缓颓然停下来,或许,只是相似而已。


    李宅


    是夜,南墨经过一日的打探,终于确认杀害她爹的那个大汉名为李福,这人不知怎的混入了巡检司任职,根据查到的地址,她趁夜悄然潜入李家。


    让南墨有点意外,李家并不大,前后两进小院,仅得四间房舍,陈设粗陋,后院还有个小木马尤为扎眼。


    此时一房间内还亮着灯,南墨隐身暗处,靠窗细听,有女人在悄声哭泣,应是李福的妻子,据查,李福八年前就带着妻子入了江华,而后生了一个女儿。


    “夫君,眼看着倩儿的药就要断了,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银钱,你快想想法子啊。”李夫人抓着李福哭诉道。


    李福拂开夫人的手,扶额坐下,眼神却异常坚定:“夫人放心吧,过几日便有银钱了,你只管好生照顾倩儿。”


    相比八年前,李福清瘦了许多,年纪还轻,两鬓已白发。


    夫人神色未松,忧心忡忡道:“那漕运转运使林大人就是个笑面虎,你和他打交道,还是小心为上。”


    李福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轻声笑道:“放心,我手头有他的把柄,他不敢妄动。明晚他会举办宴席,邀了我一起,你不必等我。”


    说着李福起身,正欲出门。


    黑暗中一只手抬起,袖中箭冷厉待发,忽地又迅速放下,隐回暗处。


    此时房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爹爹,娘亲~咳咳咳…”,门外九岁女童仅穿薄薄里衣,赤着脚跑来找爹娘。


    李夫人慌忙开门,焦切责备道:“你这孩子,说了多少次,要穿好衣鞋再下床,仔细着凉!”


    “咳咳….娘亲,对不起,方才做噩梦了。”倩儿搂住娘亲的脖子,委屈道:“我今晚可以和你们睡吗?”


    李福走来,慈爱地抚了抚女儿头顶,对夫人道:“好了,今晚就让孩子在这睡吧。”


    倩儿破涕为笑:“谢谢爹爹,爹爹最好了。爹爹,明日我可以去放风筝吗?”


    李福低头,强抑心绪,眼眶微红:“倩儿乖,改日等日头好些,我得空了再带你去。”


    倩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轻咳了几声。


    李福转头对夫人说道:“你带倩儿先睡,我出去一趟。”


    南墨隐在暗处,眼神晦暗地看着李福的背影,但并未跟上去。


    她心绪复杂,呼吸开始沉甸起来。她本可以顷刻间了结这段恩怨,但一个孩童的介入,让向来行事果决的她,方才竟生出了犹豫。


    须臾,她眼神定了定,收回思绪,静默待李夫人和她女儿睡熟,她悄然潜入房中,指间轻弹,一把迷香粉末无声飘落,床上两人人睡意更深。


    南墨在房内仔细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目光微转,转头去了李福女儿李倩的房间。


    一进门,就闻到房间里浓重药味,看样子是常年服药所致。她四处探查了一下,忽被墙角一个精致的药箱吸引。


    南她凝神观摩了药箱片刻,指节敲了敲箱底,眸光一聚,似乎是空心的?


    沿着底座边缘细看了几眼,内侧有一微小圆形凸起,她微微按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底部瞬时凸出一个匣子。


    她静默了一息,确认屋外无人,才从匣子里取出一叠信件,最上方的是一纸药方,专治肺疾的。


    南墨幼时跟着南勤,虽然没有深研医术,也辨别出这药方里面有不少名贵的药材,光是一味千山雪莲,即使是王公贵族也难轻易得来。


    大致略过了药方,看到下一封信件时,她瞳孔骤然收缩,昌平昌记的载货清单,目光停在用红笔圈起的一行--贰佰标准麻袋海盐,总重贰拾捌吨。


    这数量明显不对,是走私?!


    信纸隐约透出一股她再熟悉不过的淡香,那是素卫专用的特制墨汁。


    南墨从怀中拿出一瓶特制药水,倒于指头沾了些,然后轻点在信纸的顶部右侧,果然,一个似浮云又如眼睛的图案显现。


    她心里一惊:果然是素卫徽记。


    为何素卫会参与走私?不知道季巩是否知晓此事,大兴方面的事,季巩从来极少让她插手,但如今碰上,最好还是查一查。为避免打草惊蛇,她只取了其中一封关键信函,身影轻晃,如夜魅般悄无声息地出了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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