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季晚眠之前幻想过无数次被裴今月这么牵着，什么都不用管，无视旁人的闲言碎语与打量目光，直直朝前走就好了，但是现下自己心愿真满足了，她又生出奇怪的感受。
其实她也说不清楚心里究竟是为方才在裴家经历的争吵而难受，还是为裴今月坚定地牵着自己而感到一些些高兴。
但季晚眠好好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内心，很清楚心里还是难受的情绪占了多数。
因为她觉得这样的收场并不是好，众叛亲离、与家人断绝关系、有家不能回，这些事情加在一起，又能算是什么好结局。
坐在车上，季晚眠用余光观察旁边的裴今月。望向窗外沉思的大小姐，猜不透身边人的心思，唯有精致的脸上隐隐约约的红痕还是那么明显。
她好想问裴今月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突然做出了决定？前几日的心情不好也是因为联姻一事吗？可为什么不同她讲呢？
算了，季晚眠将目光投向另一边，不再去看裴今月，怕自己不小心将心里的疑虑说出来惹得裴今月更加不高兴了。
只是还没到时候吧。
她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这么安慰自己了。
然而，她旁边的大小姐，并没有她心里想象出来所谓“悲伤”的情绪。
裴今月望向窗外时，更多的是解脱。
埋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哪怕已经猜想到今日的状况，她也并未胆怯。
早早的让裴言认清楚她爱的是女人，不但可以避开联姻，还可以为之后见年年做好准备。
想到这，裴今月竟然还生出了些许开心。
她已经设想过无数次年年来到她们家门后，没有受到冷落排挤，而是像一家人一样住在一起，高高兴兴的。
但年年不愿意住别墅也没关系，裴今月愿意陪着年年，住出租屋也行，哪里都行。
住在一起就行。
“那……”季晚眠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在下车前开口询问，“你之后要住哪？”
她不敢看着裴今月的眼睛问，怕自己心里的期盼表现得太明显。
“我住一个朋友家。”裴今月被打岔了思路，按照原来设想好的方式回答道。
季晚眠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几秒后，她又觉得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赶忙假装无所谓地应了声：“好。”
倏地，裴今月话锋一转：“但，你要是方便的话……”
她顿了顿，刻意没再继续往后说，似是在等待季晚眠的回应。
“方便！”季晚眠立刻听出了裴今月的言外之意，连忙开口，“你知道的，我那还是住得下两个人的。”
裴今月没再推辞，点了点头，直接答应下来。
其实，她压根没去找一个住处，刚刚说的话也全是试探。
那些酒吧里认识的人也就几面之缘，她连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
再加之懒得去接触新环境，又确定季晚眠住的地方挺安全的，索性暂时先住在季晚眠家算了，况且她相信——按照裴言的性子，要不了多少天就会打电话让她回家了。
季晚眠自然是不会想这么多的，她只会傻傻地想：太好啦，可以与裴今月同居了，再也不用想裴今月想得睡不着觉，只能苦苦等待一个电话的来到。
光是想想她们住在一起的画面，就能将她刚刚在裴家经历的那些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了。
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下了车后，季晚眠领着裴今月一起去找了家餐馆吃饭。
“你要吃什么？”季晚眠将菜单放在裴今月面前说，“我之前来过这家店，我觉得挺好吃的，这里的菜也很符合你的口味。”
裴今月没有看，又直接将菜单递了回去，说：“还是你来选吧，随便选点你喜欢吃的就好。”
季晚眠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精心挑选了好几道菜。
裴今月见对面人纠结这么久，问：“你点了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啦。”季晚眠笑着将菜单递给服务员，依然保持神秘，不肯直接告诉裴今月。
直到后来服务员将菜全都放在她们面前，裴今月才发现桌子上的菜肴全都是她之前在大学的时候喜欢吃的。
至于她吃不了或是不喜欢的菜，一点影子都没出现。
“我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些，所以一口气全点啦。”季晚眠托着自己的脸，笑着说，“你随便吃，今天我请客。”
裴今月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涌出一些异样的感受，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像理所应当般，默认接受了季晚眠的所有好意。
到了家里，季晚眠先让裴今月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快速收拾刚刚化妆没来得及收拾的化妆品。
摆放好后，她刚想给裴今月倒一杯水，才发现大小姐已经主动倒了水，甚至还给她也倒了一杯。
在握着手里的水杯时，季晚眠又惊讶又欢喜，只觉得这一刻，就好像是她们已经同居相处了很久。
她望着面前正在喝水的裴今月时，忍不住想笑，这就是多年暗恋成真的幸福感吗？
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啊——
虽然季晚眠很想就这么坐在裴今月旁边，看电影也好、玩游戏也好、哪怕就随便闲聊几句都好，但她不行，她得上班！
她得按时交稿啊！
季晚眠第一次这么不想干活，别的时候就算再不想上班，哄哄自己也能去了，但现在有了裴今月在旁边，忍痛去上班实在是折磨。
“你先玩着，我要去上班啦？”季晚眠不舍得给裴今月说一声，强装坚强地走向距离客厅只有几步路的书桌前。
“嗯，等你。”裴今月回应说。
季晚眠脚步一顿，只觉得裴今月说出的“等你”二字，像是小猫在她心上挠一样。
就听到那么一句话，季晚眠瞬间生出不少干劲，从刚开始的不情不愿，立刻转变为使劲画、专心画、天塌了也要画。
因为画完就可以陪裴今月坐在一起玩啦。
她这个工作需要状态，所以趁今下午感觉还不错，一口气完成了今天的任务量。
忙得完全忘记时间，直到放下笔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连凳子都没离开，更别谈喝口水了。
季晚眠按着脖子后面，转了一圈脑袋，听到“咔咔”响了两声后，她才觉得脖子灵活了一点。
她站起身，扭动了一下身子。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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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
她有些担心自己，可别年纪轻轻就骨头散架了，不然以后还怎么跟裴今月一起愉快地玩耍啊。
为了避免让裴今月看到自己痛得面目狰狞的狼狈模样，季晚眠等到身子舒服了些才走到了客厅。
刚想跟面前人打声招呼，结果看见其正在低头打字回消息。
所以季晚眠也没出声打扰，但又觉得一直站在其面前也傻傻的，于是她只好又坐回了书桌前。
裴今月就在她的不远处埋头看手机，而她也在不远处看着她的大小姐。
额间掉落的碎发遮住大小姐的额头，长长的睫毛也遮去了那双勾人的眼睛。
现在的裴今月安静又美好。
倏地，季晚眠又翻出自己在平板上给裴今月创作的画。
她要画出裴今月的各个神情。
况且现在，大小姐就坐在她的面前，她不需要再像之前一样想象。
真美。
光是画出草稿就够让季晚眠心动不已了。
她画的人物坐在沙发上，几乎没有动。
这样对她的创作来说很好。
裴今月自然是不会动了，因为她还在忙着打字——
忙着回复祁绾绾的消息。
祁绾绾：「裴姐，我们好像问到一个和你描述很像的人了」
裴今月：「具体在哪？」
祁绾绾：「就在苏城，我们确定她应该是在这生活的了」
裴今月：「行，再多问问。问清楚后，我过两天就去一趟苏城」
祁绾绾：「好的」
一条条消息回复完，裴今月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原来还在上班啊。
突然，说不上来缘由，她觉得有些庆幸——幸好季晚眠没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的聊天记录。
裴今月怕出错，怕错了一步，就找不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年年。
她担心祁绾绾那群人一个不小心就认错了人，让她跑了个空，但是她更怕这些人碰见了年年本人，却吓到了人家。
要是吓到了年年，她又该如何出现在年年面前。
裴今月难以掩盖心里的担忧，不自觉地一直望向季晚眠的方向。
季晚眠也生怕自己出了一点错，怕错了一笔，就让这张画没有裴今月本人那般完美。
季晚眠静静地画着，就连每一根发丝都画得格外认真，她用心描绘着爱人的五官，一笔落下，全是满满的心意。
勾线时，她尽可能控制每一笔都流畅，千万不能像化眼线一样手抖，毕竟化妆化的是她自己，但这幅画可是画的裴今月。
幸好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画都出奇地完美，没有一点瑕疵。
季晚眠欣赏完自己的画，满意地笑着，抬起头的一刹那，她对上了裴今月的目光。
她第一次在裴今月的脸上看到了这么明显的开心，虽然并没有向她展现出明媚的笑容，但能感受到裴今月的高兴，她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倏地，裴今月主动开了口：“明天我们一起出去一趟吧。”
“好。”季晚眠先答应了下来，才接着往后问，“做什么？”
裴今月面不改色地回答说：“选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