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琳琅的文教司,是天枢城所有新建机构中,最特殊的一个。
它不掌兵,不掌财,不掌民生,掌管的,是天枢城的未来——思想与知识。
在楚天的大力支持下,沈琳琅在天枢城内,建立了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新式学堂。
这些学堂,与大景王朝任何一个地方的私塾、官学都截然不同。
首先,它完全免费。
无论你是富商之子,还是贫民之女,只要是适龄的儿童,都可以入学。
其次,它教授的内容,堪称惊世骇俗。
除了基础的识字和算术,学堂里最主要的课程,竟然是楚天亲自“传授”给沈琳琅,并由她编撰成册的《格物学》和《化学入门》。
《格物学》,讲的是杠杆原理、浮力定律、惯性运动这些基础的物理知识。
《化学入门》,教的则是酸碱中和、物质燃烧、元素构成这些在古人看来,如同天书一般的化学常识。
琅琅的读书声,不再是“之乎者也”,而是“一加一等于二,九九八十一”。
孩子们的游戏,不再是斗蛐蛐,而是在老师的指导下,用透镜在阳光下点燃干草,用简易的滑轮组吊起重物。
这种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颠覆性的教育模式,如同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这座新兴的城市。
然而,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
这股新风,很快就触动了城内那些旧势力的神经。
天枢城内,同样居住着一些在前朝有些功名,自诩为读书人的酸腐秀才。
他们靠着给人写信、算命为生,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聚在一起,摇头晃脑地大谈“圣贤之道”。
在他们看来,沈琳琅办的这些新式学堂,简直就是伤风败俗,祸乱之源!
“成何体统!简直是岂有此理!”
一名姓王的,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的老秀才,在一家小酒馆里,将酒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满脸涨红地怒斥道。
“女子为师,已是有违纲常!更何况,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奇技淫巧!不教四书五经,不读圣贤文章,专攻这些木匠、铁匠才学的**玩意儿!”
“王兄说的是!”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秀才立刻附和道,“长此以往,人心不古,纲常败坏!这天枢城,迟早要被这个妖妃给毁了!”
“我等身为读书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坐视此等败坏门风之举,而无动于衷?!”
这群老儒生,越说越是义愤填膺。
他们联名写了一封**,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痛陈新学之弊,要求城主府立刻取缔所有新式学堂,恢复“四书五经”的传统教育。
他们甚至还发动了十几名同样思想僵化的老学究,每天都跑到学堂门口,聚众**。
他们指着学堂的大门,对着里面传出的朗朗读书声,破口大骂。
“误人子弟!妖妃当道!”
“不读圣贤书,枉为大景人!”
面对这群人的刁难和辱骂,学堂里的老师和孩子们,都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委屈。
沈琳琅得知此事,一张清丽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
这位曾经被囚禁在二皇子府,如同笼中鸟一般,终日郁郁寡欢的女子,在天枢城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和奋斗目标后,她的内心,早已变得无比的坚韧和强大。
退缩?妥协?
那绝不可能!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这是一场新思想与旧思想之间,无可避免的正面碰撞!
她若是退了,那她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但是,她也没有选择最简单的办法——让张三派护卫队,将这群倚老卖老的家伙,直接抓起来。
那样做,只会落人口实,说她仗势欺人,堵塞言路。
这位冰雪聪明的女子,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足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没有动用任何武力,而是在城主府前的中央广场上,亲自命人搭起了一座高高的擂台。
然后,她以文教司司正的名义,向全城所有的儒生,发出了一封公开的挑战书!
三日之后,她将在这座擂台之上,与所有对新学有异议的读书人,进行一场公开的辩论!
辩题只有一个——
“何为教化?何为强国之学?”
消息一出,整个天枢城,瞬间沸腾!
辩论当天,中央广场上,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工匠、商人、士兵……几乎所有天枢城的居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赶来观看这场前所未有的思想交锋。
那几名以王秀才为首的老儒生,更是个个摩拳擦掌,信心满满。
在他们看来,跟一个女人辩论经义,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辩论开始。
王秀才第一个走上擂台,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口若悬河,引经据典。
“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何为本?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此乃国之根本!教化之目的,便在于让万民知礼仪,懂廉耻,明君臣父子之纲常!如此,则天下大同,国泰民安!”
他的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摇头晃脑,仿佛自己就是圣人化身。
台下,一些同样读过几天书的商人,不由得点了点头。
然而,更多的普通百姓和工匠,却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
紧接着,又有几名儒生上台,无一不是老生常谈,大谈特谈“存天理,灭人欲”、“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这些虚无缥缈的大道理。
终于,轮到沈琳琅了。
她一袭素雅的白衣,不施粉黛,气质清冷如空谷幽兰。
她缓缓走上擂台,面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目光,和对面那几个对她怒目而视的老儒生,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到全场都安静下来,才用一种清冷,却无比清晰的声音,缓缓开口。
她的第一句话,就如同一柄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地刺向了对方的要害!
“敢问王先生,您刚才所言的仁义,能让台下的百姓们吃饱饭吗?”
“呃……”王秀才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出如此“粗鄙”的问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沈琳琅没有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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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目光扫向全场,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敢问诸位先生,你们口中的礼法,能抵挡住北方草原上,天狼部落那嗜血的弯刀和铁蹄吗?!”
这一问,更是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台下的士兵们,眼神瞬间就变了!
沈琳琅没有停下,她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如同最锋利的刀剑,将对方那看似华丽的理论外衣,一层层地无情剥开!
“我天枢城的新学,不谈那些虚无缥缈的空话!我们只教最实在的本事!”
“我们教算术,是为了让我们的百姓,在卖出粮食时,能自己算清斤两,不被奸商用诡计蒙骗!是为了让我们的商人,能计算成本利润,把生意做到大江南北!”
“我们教格物,是为了让我们的工匠,能明白杠杆的原理,造出更省力的起重机!能明白燃烧的道理,冶炼出更坚固的钢铁,打造出更锋利的兵器!是为了让我们的士兵,能用更坚固的城墙,去守护自己的家园!”
“我们教化学,是为了让我们的工坊,能用最普通的沙子,烧出晶莹剔透的玻璃!能用腥膻的兽油,化合出能去除污垢、防止疫病的香皂!能用最平凡的矿石,点石成金,化土为盐!”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充满了力量与自信。
“我所教的,是让每一个人,都能亲手掌握改变自己命运的本事!”
“我所教的,是让我们天枢城,能在这乱世之中,造出更多的粮食,赚取更多的财富,打造出更强大的军队,从而屹立不倒的本事!”
“现在,我倒想反问诸位先生一句。”
沈琳琅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对面那几个已经面色惨白的老儒生。
“你们口中那高高在上的圣贤之道,除了能让你们在这里空谈阔论,沽名钓誉之外,还能做到我们新学中的,哪一样?!”
一番话,说得是振聋发聩!荡气回肠!
“好!!!”
台下,一名满身油污的铁匠,激动地涨红了脸,第一个振臂高呼!
“说得太好了!沈司正说得对!能让我们吃饱饭,能造出好东西的学问,才是真正的好学问!”
“没错!我儿子就在学堂!他现在都会帮我算账了!比我这个当爹的都厉害!”一名商人也是满脸骄傲地大喊。
“支持新学!支持沈司正!”
“支持新学!”
一时间,整个广场,数万百姓,无论男女老少,无论工农兵商,全都自发地高呼起来!
那山呼海啸般的声浪,充满了最朴素,也最真挚的拥护和爱戴!
而擂台之上,那几名老儒生,被沈琳琅问得是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的小丑,被扒光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万众的鄙夷目光之下。
最终,王秀才羞愤欲绝,捂着脸,第一个狼狈地逃下了擂台。
剩下的人,也如同丧家之犬,在全场震天的嘲笑声中,羞愧地掩面而逃。
经此一役,沈琳琅和她的新式教育,在天枢城,彻底站稳了脚跟,树立起了无可撼动的绝对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