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虞有些古怪地瞧了一眼说出此话的付丧神。
“我为什么要把你压回本体?”她说,“你已经显形了。”
祝虞示意他看自己怀中的刀具:“这是刀。”
旋即她腾出一只手,指了指付丧神:“你是人。”
“你被迫在现世显形,而我是你的……家主,”祝虞艰难地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一鼓作气下了结论,“你又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放置的死物,既然已经显形了,那我会对你负责的,不用担心。”
髭切盯了她几瞬。
祝虞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不是吧,到底是她的表达有问题还是翻译软件有问题?
祝虞心中打鼓。
她应该没有说什么讨厌他的话吧?难道她很像是那种冷酷无情一点人文关怀也没有的领导吗?
下属被迫在外地出差,当领导的当然要照顾一下下属啊。
难道不说话的意思是默认吗?
祝虞猜测着,反正他没反对,索性不再管他的眼神,转身准备去帮他翻收起来的洗漱用品。
但她忘了自己怀中还抱着对方的本体,长长的刀具在转身向前走的一瞬间绊了她一下,祝虞踉跄着,肩膀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稳稳按住。
这只手没有使多大力气,却存在感十足。
祝虞冷不丁地顿住,在她站稳后那只手很快收回,顺便轻巧地将碍事的刀具从她的怀中抽出来。
头顶的付丧神似乎说了一句话,因为距离太远没有被翻译软件检测到,祝虞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什么?”
有着茶金色猫眼的付丧神对她露出一个温软的笑,重新开口,尾音拖长,有点懒洋洋的。
这一次,翻译软件忠实地将他的话呈现在祝虞的面前。
【请多关照了,家主。】
-
因为时间有些晚,祝虞只好先翻出来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和没穿过的衣服交给髭切,让他先将就一晚,明天早上她再带他去商场购置必需品。
卫生间中,她将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一字排开放在洗漱台上。
“这个,刷牙的。”
“这个,洗脸的。”
“这个,向左拧是冷水,向右拧是热水。”
……
祝虞一口气说完,然后转头去看换下军装,穿着一身短袖长裤站在门口认真看着她的髭切。
“会了吧?”
经过方才换衣服时手忙脚乱的沟通,如今他们两人已经达成共识:能用肢体语言回答的问题就不要用语言。
于是付丧神乖巧点头,附赠一个甜蜜微笑。
祝虞心中升起莫大的成就感,她放下心来,走出卫生间时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表嘉奖。
到底是谁说人家是失智老刀的嘛。
她心满意足地想,这不是很靠谱嘛!
趁着髭切洗漱的时间,祝虞终于有时间去检查自己的手机。
她的手机经过刚才的兵荒马乱不幸阵亡,被摔出了一道极其明显的裂纹,好在应该只是表面钢化膜破碎,只需要去换个膜就能用。
……说到换膜,她是不是应该给髭切也准备一部手机,毕竟是现代社会,没手机怎么生存。
好像她还有一部旧手机在家里,只是屏幕碎了所以才被她喜新厌旧舍弃了,等明天去换膜的时候干脆把旧手机拿去修一下吧。
祝虞按亮屏幕,没有退出的游戏顿时出现在眼前。
她和屏幕中央的薄绿发色的付丧神对视一眼,这次没有出现大变活人的意外,付丧神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看样子虽然本丸活了,但没有完全活,至少不能让她隔着手机屏幕和里面的刀剑们对话。
祝虞抿抿唇,又去翻了翻刀帐。
锻冶所的锻刀履历和刀帐中都有髭切的记录,但是她没有翻到【髭切】这把刀,看来狐之助说的没错,只是显形通道出了问题,这才让本不该在现世中显形的刀剑被送到了她的身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本丸的通道可以修好。
祝虞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她没有回头,于是那人自觉地绕到她的面前,蹲下。
祝虞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睫,视线顺着一滴水划过面颊,才恍然大悟:“哦!忘记帮你拿毛巾了。”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匆匆忙忙地去卫生间的抽屉里翻干净毛巾,然后又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付丧神依旧蹲在沙发旁,只是微微偏头看着她,眼珠随着少女的动作而轻轻转动,脸上的情绪看不太出来是开心还是别的什么。
但不知是不是身上那件绘着可爱小猫图案的短袖缘故,祝虞总是幻视一只食饱餍足的金毛狮子在打盹,时不时因为她的动作而宽容地甩甩尾巴,懒洋洋的。
她甩甩头,将那些有的没的按捺下去,将毛巾递给狮王——啊不是——髭切,然后指了指他微微被水浸透的领口,用动作示意他擦干。
……被当小孩子照顾了呢。
髭切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慢吞吞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水渍。
洗漱完后就是睡觉的时间,方才髭切已经帮忙把她隔壁当做杂物间的卧室收拾了出来,虽然屋子不大,但睡觉还是足够的。
和对方约定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出门、互道晚安后,祝虞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嘭”的一声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让她弹了弹,然后彻底不动了。
身下没叠的薄被硌在腹部,有点疼,但祝虞无视了这点不舒服,掏出手机就开始搜索和【髭切】有关的事情。
说来也怪,祝虞从上初中时就开始玩刀剑乱舞,虽说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好歹也是一个老玩家,俗话说只要玩得久没有什么得不到,而且她的运气其实还不错,像是三日月小乌丸这类五花太刀乱舞早就有了好几把,就连膝丸也早已满乱舞等级。
偏偏就是没有一把髭切。
搞得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就和髭切八字不合,所以一把髭切也不来她的本丸,于是越发对源氏的独苗苗弟弟丸怜爱。
虽然她看同人文时也看到过髭切,但对髭切的了解真的很少。
……至少比膝丸少。
如果是弟弟丸在这里,至少应该不会这么尴尬吧?
祝虞悲伤叹气,继续看资料。
根据髭切在本丸的语音来看,虽然不知道他讨厌什么,但他对源氏家主类型的人应该不讨厌吧?
只要她平常表现得靠谱一些、有能力一些,或许能和他更快地打好关系?
然而下定决心要成为一个“靠谱家主”的某人实际上没看两页资料就开始眼皮上下打架,最后两眼一闭,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没电关机的手机掉在枕头和床头的缝里,多日的假期生活早就让祝虞摆脱了必须早起的痛苦,是以一觉睡醒的祝虞看了一眼昏暗的卧室,翻翻身准备继续睡回笼觉。
一分钟后。
意识到不对劲的祝虞连滚带爬地打开卧室门。
——穿着小猫短袖的浅金发色付丧神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似乎在研究墙上悬挂的显示“九点三十二分”的钟表。听到动静他寻声看来,向顶着一头乱毛冲出来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祝虞:“……”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两分钟后。
“不好意思啊,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昨晚定的闹钟没有响。”祝虞羞愧地对着沙发上早已洗漱好等待出门的付丧神连连道歉,“等很久了吧,你可以来敲门叫我的。”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第一天出门就睡过头迟到,这还怎么营造我“可靠家主”的形象啊!
祝虞在心中郁闷,余光忽地瞥见面前沙发上的付丧神抬起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脑袋。
祝虞:“?”
这是在摸头吗?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见髭切指了指她的头发,开口时放在两人身旁的手机将他的话翻译出来:“头发翘起来了呢,家主。”
祝虞:“……”
——更想死了呢。
-
等到两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已经是约定时间的一个半小时后了。
八月份的北方,上午十点钟还不算很晒,但昨夜似乎下了雨,铅灰的云层没有散去,空气中带着潮湿而凝滞的热气。
小区看门的大爷坐在保安室的外面,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汗水顺着他面颊上深壑的皱纹滚落,在胸前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祝虞也热得冒汗,走出门时的凉爽很快就不见了,正巧拐角处就是一家蜜雪x城,于是她转头想去问髭切要不要喝点凉的。
然而她一转头就沉默了。
旁边的付丧神察觉到她的视线,侧目投来询问目光。
祝虞发自内心地询问:“你不热吗?”
髭切:“家主很热吗?”
祝虞看着他干爽的脸颊,在征得允许后甚至上手摸了摸他的手掌——非常恐怖的,在这闷热的环境中竟然干燥冰凉。
她肃然起敬:“不愧是刀子成精。”
这句话她没让翻译软件翻译,髭切没听懂,但是对她说了一句“阿里嘎多”。
祝虞:“……”
她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说:“在外面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叫我家主。”
虽然大家都是种花家人,但万一有人会日语能听懂他的话,大庭广众之下只有某个圈子的人才会这么叫人。
祝虞觉得她脸皮还是很薄的,暂时还不想大学还没毕业就一炮而红。
髭切问她那应该叫什么。
祝虞思索了一会。
最平常的办法就是叫她的全名,但是祝虞这么多年二次元也不是白混的,君不见各种同人小说中被得知真名的审神者们大都被神隐起来酱酱酿酿,下场颇为凄惨。
可是髭切如今和她都在现世,和她同吃同住,迟早都会知道她的姓名。
而且,髭切应该不是一把喜欢神隐别人的刀剑吧?
祝虞左思右想,还是退后一步说:“那你叫我小虞吧。”
【小虞。】
说出口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和名字的主人牵连起来。虽然力量还很薄弱,可却难以令人忽视。
髭切一顿,看了一眼面前无知无觉,还在认真教他发音的少女。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个子虽然不算矮但身形很瘦弱,像是常年不好好吃饭,手腕伶仃到让他轻而易举就能压制住她的所有反抗。
付丧神的目光在她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而后轻飘飘地收了回来,字音清晰地道:“小虞。”
祝虞满意地应了一声。
很好,看来她很有当语言老师的天赋嘛。
解决完髭切的问题,祝虞开始解决自己的问题。
她说:“我也不能叫你髭切。”
于是髭切又问,她要叫他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祝虞早就想好了,当下便毫不犹豫地开口:
“哥哥。”
哇我还以为不会有人发现这篇文呢,原来是有人看的,好感动[爆哭]
没被小虞听到的那句话是:【毕竟都当了上千年的刀……大部分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了】
是的没错,小虞是国服玩家,没有正经婚刀,但是对膝丸非常偏爱。因为哥哥切一见面先拔刀砍狐的行为,目前有点怕他,非常希望膝丸能赶紧来救救她。
如果先显形的是膝丸,她会光速白给(
膝丸:我也想来啊家主!
髭切:^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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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反穿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