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话，走出迷踪洞。
湿冷腐朽的气息被洞外清新的空气取代，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映在墨璃苍白的脸上，显得越发没有血色。
他身形微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云苍苍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叫云苍苍，你呢？”
“墨璃。”他回答，声音低哑。
“墨璃……”云苍苍目光落在他墨色的长发上，又迎向他深邃的眼眸，“黑发如墨，眸若琉璃，好名字。”
墨璃将清灵石髓再次递到她面前，“收下吧，这个对你有用。”
云苍苍没有立刻去接，她看着那块莹润的晶石，又看了看墨璃。他眼底深藏着一丝疲惫，仿佛连维持站立的力气都所剩无几。
“你怎知它对我有用？”她问。
墨璃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将手又往前送了送。
云苍苍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她看着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次她没再推拒，伸手接过清灵石髓，纳入袖中。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儿走？”墨璃环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云苍苍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星衍。
“告诉我，你要找的海妖什么样子？”她问墨璃。
墨璃描述了那股漆黑的怨气和暴戾的气息。
听完墨璃的描述，云苍苍才明白他追捕的是一丝残魂。
“这可不好办了，残魂无形，飘忽不定，随时可能附着在人身上。我只能让星衍帮我们确定个大致的方向，等离近了再锁定具体位置。”
“嗯。”墨璃微微颔首，神色间流露出几分焦虑。
云苍苍闭上眼，意识沉入识海，与星衍沟通，搜寻那缕符合描述的气息。
时间仿佛凝滞，只有卷轴散发的微光在跳动。
片刻后，她开口道：“你最后一次见它是在东海边的一个渔村……嗯，我看到了，它随后向西北方向逃窜，沿途附在一个人的身上……此刻，来到一个叫丰南的小镇。”
嗖——
话音未散，墨璃身形已化作一道流光，破空而去，瞬息便消失在天际。
云苍苍站在原地，看着墨璃消失的方向，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
【主人。】星衍的声音在云苍苍识海中响起，【他走了，你被他骗了。】
云苍苍笑了笑，声音低不可闻：“他并未答应过，又何来骗我。”
【那怎么办？以主人的脚程，怕是追不上他。】
“那就不追了。”
【你不查他了？】
“自然要查。”
【怎么查？】
云苍苍唇边笑意渐深，“不是还有你么。”
【可是主人。】星衍的语气透着几分无奈，【我看不到他，他的过往和现在，我都看不到。】
“没关系，你不用看他。”
【那看什么？】
“他不是要抓捕海妖嘛，我们跟着那缕残魂，自然就能找到他了。”
云苍苍转身，辨认了一下方向。
她此刻所处的位置，正是丰南镇的西北方。方才她从星衍的影像记录里，清楚地看到，海妖残魂目标似乎很明确，一直向着西北方向行进……她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寻个要道半路去截住他们。
***
丰南镇，夜色如墨，残月如钩。
街角一处破败的土地庙内，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乞丐霍然睁开双眼，眼中闪烁着不属于他的猩红。
“桀桀桀……这身子骨虽然差了点，不过，总比没有强！”沙哑刺耳的笑声从老乞丐喉间挤出来，在寂静的夜里尤为瘆人。
下一瞬，一道清冷的身影倏然出现在庙门口，月光勾勒出他苍白却依旧俊美的脸庞。
是墨璃。
“找到你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疲惫。
“哟，这不是我们伟大的龙神大人吗？”被妖王残魂附体的老乞丐，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追得还挺紧啊。”
墨璃懒得与它废话，掌心凝起一抹微弱却精纯的神力，直扑过去！
妖王残魂怪叫一声，操控着老乞丐的身体笨拙地躲闪，同时一股黑气从乞丐七窍涌出，化作利爪抓向墨璃。
“砰！”
神力与黑气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老乞丐的身体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倒飞出去，撞在神像上，又滚落在地。
墨璃身形也晃了晃，脸色更白了几分，腹中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袭来，让他闷哼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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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堂堂龙神，如今竟虚弱到了这个地步……”妖王残魂见他这般模样，笑得更加猖狂，“看来那枚龙蛋把你折磨得不轻啊！”
它猛地吸尽了老乞丐体内最后一丝生气，看着他干瘪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双目圆睁，失去了所有光彩。
随后，那缕妖王残魂，带着刺耳的尖笑，再度化作一股黑烟，遁入夜空，朝着更偏远的山林逃窜。
它沿途又数次寻觅宿主，或健壮的樵夫，或迷路的猎户……可每次刚附身不久，就被紧追不舍的墨璃逼了出来。
这些寻常百姓，肉体凡胎，实在太过脆弱，根本经不住龙神哪怕一丝力量的余波。
而它，如今只剩一缕残魂，力量微弱，无法附着在修为高深之人身上，只能这般，先从弱小的普通人身上一点一点吸取精血，慢慢滋养壮大魂力。
所幸，龙神碍于凡人之躯、投鼠忌器，不敢对它痛下杀手，它才得以苟延残喘，一直与他周旋下去。
就这样，它边战边逃，转眼过去两个昼夜。
墨璃也两天两夜未阖眼、未进食，片刻不曾停歇的一路追击。
身体已然到了极限。
他只感到眼前阵阵发黑，汗水如瀑，将他整个人浸透。每次呼吸都像有刀片在割刮喉咙，一股腥甜的气息不断往外翻涌。
“唔。”
墨璃终是体力不支，单膝跪地，唇角溢出猩红。
他抬手拭去，另一只手狠狠捂住腹部。
腹中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好痛……
阿瑶……
神识渐渐模糊，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旋转。
“噗通——”
他身体一软，直直向前栽倒。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没有传来，反而落入一个带着淡淡冷香的温软怀抱。
这股熟悉的、让他魂牵梦萦的清冽气息……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映出一张清冷绝尘的脸庞。
是她……
怎么会……
他神智恍惚，仅存的意识让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张脸。
“阿……瑶……”
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逸出干裂的唇瓣，他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