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师兄，帖子给师妹看看……”妘参疑惑抬眸，朝商迟伸手道。
话说也是齐了怪了，幼时商迟经常跟着她和师尊出去义诊，遇上棘手的病患时，别说白花花的肉了，就是血渍呼啦的也见过不少。
犹记得去镇上义诊的时候就曾出现过突发情况，那回前来求医的是一个垂髫小童，话都说不怎么清楚、走路也是磕磕绊绊的那种。
这娃娃年纪很小，据他口中所说：他爹回家后就倒在了院子里，他娘从屋里出来看见他爹也同样倒下了，他一直喊他爹娘不应，很害怕，就跑出来找人了。
以上是她和商迟轮番上阵，一边安抚小朋友的情绪，一边问发生什么事，后从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中提炼出来的‘重点’。
可实际上，当她们一行人匆匆赶到小童家里时，遇上的却是一群帮忙筹备葬礼的乡亲，因为……
小童家中贫寒，他的娘亲身怀六甲却被饿得瘦巴巴的，他爹觉得这样不行，便随着乡亲上山打猎准备贴补家用。
结果运气不好，撞上了老虎还挨了一掌，是同行的乡亲好不容易才从老虎手里把他救了回来。
可人救是救回来了，但老虎那爪子直接给他身上划愣了一道长口子，开膛破肚，被送回家中时只剩一口气了。
同行的乡亲觉得他没救了就回家喊人打算给他筹备葬礼，人就直接放在了院中，恰逢小童他娘听到动静出来查探，一见这情况，瞬间两眼一昏，直接动了胎气，要生了。
后来小童跑出去喊人，来得快的乡亲眼见情况不对，先请了生育过的妇人帮忙接生，而后却得到了孕妇大出血，大的小的都要保不住的消息。
那个镇子地处偏僻，镇上别说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了，就是赤脚大夫都没有。
虽说那时小童他爹那一口气还没咽下，小童他娘和腹中的孩子也还活着，但心善却无力的乡亲却觉得这一家三口都没救了，直接在院中整整齐齐码了三口棺材，还把小童他爹提前挪了进去。
当时懂接生的自家师尊已经进屋去帮忙了，临走前还给小童他爹塞了颗回春丹，暂时把命给保下了。
可保下命是一回事，治伤又是另一回事，若真等到自家师尊接生完再来给小童他爹缝合伤口，那人是肯定能活的，但后遗症也肯定是无穷的。
所以……她硬着头皮上了。
天知道她从棺材里扒拉出那个还未咽气却血淋淋的病人时，那场景是有多么的骇人，多么的少儿不宜。
但就是这种情形下，商迟仍能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的同时还能顺便哄哄哭得凄惨的小童，特别淡定。
此事距今已过去近十年，她和商迟都长了不少年岁，没理由年纪渐长，承受能力却倒退了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商迟说出此地不宜久留这样的话来？有点好奇……
妘参伸手去拿，商迟却下意识把帖子一合，紧紧攥在手中。
“嗯？”妘参试着扯了下，见帖子不动分毫，只好再道，“师妹常年出门义诊，血腥的东西也见得不少，商师兄便让师妹瞧一眼。”
商迟面上全然无了笑意，他薄唇微抿，想说些什么却也无法开口，只低声道：“帖子里有脏东西，我等还是先行离开吧。”
商迟态度古怪，一口咬定帖子里的是脏东西，还说要在拍卖会结束之前离开此地。可他手里紧攥着帖子，妘参连拽都拽不动，更别提看一眼了。
越不让她看，她的好奇心越胜，不由得悄咪咪给商迟传音道：“不看也行，商师兄说一下这帖子记着什么，师妹知道也就不好奇了。”
商迟垂眸看看帖子，又抬眼瞧瞧妘参，他薄唇微动，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指尖竟燃起灵火来，想要把这布帛所制的帖子一把烧了。
“别急着烧啊……”妘参借着商迟运灵力的空档一把抢救下帖子，而后便挪到角落，垂眸一观前还不忘含笑道，“师妹先瞧一眼，而后这帖子再任商师兄处置。”
商迟不语，只是默默垂眸，颇有种眼不见心为净的意味。
妘参好奇地看了他好几眼，见商迟确实没再有什么实质性的阻拦行为，便飞速打开帖子，垂眸一看。
看清时，某个难以言说的柱形物体连带着以朱砂批注的醒目文字瞬间闯入眼中，妘参手一抖，帖子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小师叔你怎么了？”孟锦听到动静就起身往妘参这边走。
妘参慌忙用灵力把帖子合上，砰的一下将帖子丢于桌上，强装镇定道：“师叔没事，就手抖而已，锦儿继续吃果子去吧。”
“好吧……”孟锦小朋友懵懵的，但还是回了位上，继续吃自家小师叔投喂的果子去了。
半饷后，商迟无奈传音道：“小云参，如今可信师兄所说……”
妘参看着桌上帖子一时语塞，组织了好久语言才缓缓传音回去，踌躇道：“商师兄，帖子里全是那种东西吗？”
明明楼下还在拍着古玩字画，要多雅有多雅，怎么这帖子里的东西这么画风突变呢？
“大体是……”商迟颇为难以启齿道。
妘参：……
拍卖会分上下半场，上半场所拍物品就是原先那份帖子里写的，古玩字画、衣服首饰什么的。若要给个大概的指向，那就是人类所喜欢的、所追捧的、出现在人族聚集地的物品。
按照商人的逻辑来，下半场的主题要么相对，创造新鲜感刺激感官，要么相似，统一收割对此有偏好的顾客，如今是……
妘参觉得帖子中的东西过于极端了，西洲妖族虽豪放，但这毕竟是私房的东西，也少有妖会拿这东西放在大庭广众之下拍卖，妖也有羞耻心，不全是野蛮的兽性。
而人类更不用说了，如今恒盛两国虽在某些方面都很开放，但也逃不掉封建王朝的古板本质，走在大街上也找不到一家敢光明正大卖这些东西的。
所以……拍卖会拿出这些东西是准备要收割什么人啊？不会只是单纯的拿出来分享，不准备拍卖出去，纯拍卖会老板的个人xp？
妘参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还给自己整迷茫了，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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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眸一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重新坐于桌前，唰唰唰地快速翻起了帖子。
“小云参可是在寻些什么？”商迟起身走到妘参身侧，默默挡住孟锦小朋友的视线，传音道。
妘参手上动作一顿，她抬眼对上商迟的视线，忽道：“方才，师妹在那些宾客身上看到了盛国永然公、北宁赵氏、恒国大儒朝文居士的信物……”
初代永然公随盛国开国皇帝征战四方，推翻前朝的腐败统治，为盛国开国八公之一，有军权、有封地。
北宁赵氏，一个被人称为‘墙头草’的家族。他们尽心培养族中每一位子嗣，学成后女子送往恒国，男子前往盛国。这赵氏一族在两国皆出过宰相，颇有名望。
恒国大儒朝文居士，为恒国科举的必读书《治世论》的撰稿人，这数千年来参加过科举的举人皆称她为老师，恒国皇帝也给她的后人封了个朝文公的虚爵。
“小云参是说……此帖有异？”商迟瞬间意识到了妘参话里的意思，面上闪过一丝正色道。
“勋贵、世家、门阀……”妘参细数着，“他们有权有钱，要什么东西没有，为什么非要到这平安镇来，还自揭脸皮在大庭广众之下拍这些东西？除非……这里有他们平日里接触不到的东西。”
商迟瞬间面色一凛，冷声道：“妖？”
“师妹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妘参垂眸看向手中拿本不堪入目的帖子，颇为嫌弃道，“要在这东西里找到相应的证据实属不易。”
“小云参莫急，师兄帮你。”
商迟在妘参身边坐下，两人用灵力把图案一遮，开始在剩余的部分中寻找蛛丝马迹。
这帖子也不厚，也就五面，可两人翻来翻去，除了被强行灌输了点奇怪的知识外，一点收获都没有。
翻到最后，妘参看到那些红红白白的字都有些生理性的恶心，有种白花花的肉在眼前翻滚的即视感。
商迟见她面色不对，适时把帖子一合，而后斟了杯白水放于跟前，幽幽道：“小云参，凡事莫强求。”
“嗐……”妘参垂眸轻叹，她当然知道凡事莫强求，只是如今她已经猜到了其中有门道，却迟迟摸不到门槛，着实恼人也。
“小师叔，你们在聊什么？”
孟锦的声音从两人身后悠悠响起，妘参和商迟两人这才惊觉他们忘了要传音了，竟直白说了出来。
妘参端着瓷杯的手一颤，心里开始盘算如何糊弄过去，可在下一瞬，碰巧被水打湿的帖子封面上竟隐隐浮现出个图案来，她如今也顾不得别的，赶忙拿起帖子仔细一瞧。
站于两人身后的孟锦也看到了封面上突然出现的那株长得很蓬松的植物，顿感眼熟的同时，忽道：“小师叔，这不就是狸尾草吗？师叔祖教过锦儿的，说它治毒蛇咬伤很管用。”
“对，是狸尾草！”妘参瞬间喜笑颜开，面上再不见一丝苦恼，“锦儿真棒！”
而后她回头看向商迟，解释道：“商师兄，这狸尾草还有个名字，叫……狐狸尾。”
商迟：！！！